陈平安点点头,去了宁姚屋子那边,告诉裴钱没事了,只是让裴钱不着急喊醒那个呼呼大睡的小米粒。
发现裴钱还是忧心不已,陈平安双指弯曲敲板栗状,裴钱笑了笑,坐回原位,揉了揉小米粒的脑袋。
陈平安脚步缓慢,走在廊道中,那个真名天然的白发童子已经不知所踪,肯定是被吴霜降藏匿起来了。
吴霜降微微一笑,对此洞若观火,转头与那姜尚真说道:“难怪你舍得下血本,赌术和赌运都好到没边了。”
姜尚真拎了一壶自家云窟福地酿造的月色酒,正在抬头豪饮,擦了擦嘴角,笑道:“吴老神仙境界高,说啥就是啥。”
等到陈平安回了这边落座,吴霜降就将手中茶盏轻轻一磕桌面,底部篆文“行不得”三字化作金光,在桌面如水花云纹瞬间铺散开来,刹那之间,陈平安一行人就置身于一座鹳雀楼的顶楼,唯有四根廊柱支撑藻井琉璃顶,再无门窗遮掩视野,陈平安身前,依旧悬停有那张青绿符箓,姜尚真凭栏而立,双指捻酒壶,轻轻摇晃,月色与酒气一同被晃荡而出,消散天地间。
崔东山一跃而去,站在栏杆上,两只雪白大袖被天风吹拂,缓缓飘荡。
吴霜降缓缓走到另外一边的白玉阑干,檐下悬有一串走马,风吹而动,叮叮咚咚,摇曳出阵阵金色光线,细听之下,竟是女子歌声,婉约清丽。
吴霜降收起茶盏,双手负后,眺望远方,指了指一处山岳,亭台阁楼,宫阙殿观,依山而建,鳞次栉比,“从山脚到山巅,总计一百零八座府邸,我在跻身洞府境的时候,就有过一个想法,以后如果由我来当岁除宫的宫主,岁除宫要有一百零八位祖师堂嫡传,嫡传收再转,分别占据其一,个个境界不低,人人道法不俗。可惜至今未成事,府邸易建人难寻,钱好挣,人心却似流水,好些个资质极好的宗门修士,总是管不住心思,嫌这嫌那,不是府邸小了,就是位置低了,故而都成了过客。”
吴霜降笑了起来:“岁除宫被人说成是个少年窟,我就笑纳了。刚好拿来提醒岁除宫修士,少年意气最可贵,不要被世道消磨殆尽了。”
一生修行太勤勉,不敢有半点懈怠,故而常欠读书债。
山上偶尔无事,焚香闲看玉溪诗,吴霜降每次下山杀人前,可就要翻那苏子词用来助兴了。
陈平安突然问道:“倒悬山鹳雀客栈的掌柜,真名叫什么?”
吴霜降说道:“真名就不提了,不然小白会不太开心。至于在我岁除宫金玉谱牒上边,他叫白落,起起落落的那个落字。”
陈平安内心震动不已,压低嗓音,问了一个看似十分多余的问题:“起起落落的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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