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衡凝视着时俞,突然想起来了那日在西山猎场,祭台之上的情形。
如同那日一般,此刻的时俞依旧没有流露出丝毫属于帝王的威严,可是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力量,将人包裹其中。
眼前人似乎从来没有因为帝王的身份,自认为凌驾于众人之上。
一开始他以为,聂时俞是因为清楚,自己不过是他人的掌中傀儡,所以不敢造次罢了。
可是现在,他才突然发现,或许在聂时俞的心里面,根本就没有那份对皇权的崇敬,没有那因为帝王身份,就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他可以在关键时刻冒险救五个士兵,也可以和身旁的太监打成一片,或许并不是因为他心底多么无私,多么博爱,而是因为在聂时俞的心里面,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是愚蠢吗?若对于一个肩负天下大任的帝王来说,如此涉险,自然是愚蠢。可是……却也难能可贵!
营帐静悄悄,就连上药的军医都有些怔愣,恍惚间手中的药粉一抖,大半全都一次性洒在了时俞的手掌上,疼得她惊呼出声。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没事。”时俞倒吸了一口凉气,“抓紧时间上药吧。”
景衡站起身,走到了时俞身旁,伸手拿过了军医手中的药粉,顺便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军医不敢多言,很快退出了营帐。
余长生他们也从惊讶中回过神。
聂明宇从进入营帐开始,便一言不发,此刻看着时俞,他突然忆起了故人,心头怅然。有些时刻,他觉得自己这个侄子,和青眠真的有些相似。
余长生满心感动,同时也为自己之前的想法而越发的觉得羞愧。心里面暗暗发誓,日后一定会好好拥护皇上!
二人都离开了营帐,唯有聂昭易,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时俞的目光看过来。
“还有事?”
聂昭易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之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如果没有景督主,身在太平盛世,或许皇兄会是一个不错的皇帝。”
景衡正上药的手一顿,眸光锐利冷嘲,扫了聂昭易一眼后,又陡然看向时俞。
“皇上觉得呢?”
在聂时俞的心里面,也觉得是自己禁锢了他吗?
时俞认真摇头,“如果没有督主,朕可当不上这个皇帝。”
虽然她半点都不想当皇帝。
景衡脸上的神色由阴转晴,“那皇上觉得,五皇子这话是否在挑拨离间?”
聂昭易皱眉,他刚才只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并没有离间之意。
时俞暗暗皱眉,观察了一下景衡,发现对方眼底并没有怒气,暗暗松了口气。
“离间不至于,朕觉得他可能只是最近跑圈跑傻了,督主就别和他计较了。”
聂昭易:“……”聂时俞这个……
等等,聂时俞是害怕景衡找自己算账,替自己转圜吗?
他就不怕替自己说话惹恼了景衡?难道说真的如同皇叔说的那般,在聂时俞心里面,哪怕到了现在,还是顾念着手足之情的?
聂昭易心情复杂的离开了营帐。
小夏子他们也都退了下去。
听到营帐外走远了的脚步声,景衡吹落了时俞手中多余的药粉,继续给她上药。
“在皇上心里面,还在顾念着和五皇子的手足之情?”
“怎么可能。”时俞挑眉,“他之前可是要弄死朕。”
景衡抬眸看向时俞,“那皇上刚才是?”
后者连忙扬起满脸的讨好笑意,“督主,朕替聂昭易解围,那全都是为了督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