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难呵呵笑道:“老衲一生向佛,只道三十年的勤修苦练,已然将过去一切种种心魔尽数消除,哪想到却只是强压心中而已,岳居士一剑断腕,倒教老衲顿悟向时之非,心魔尽除,老衲要谢居士来还不及呢,岂敢有怪罪之意,呵呵。”岳中影见渡难毫无见怪之意,不安之意更盛。
却听渡难继续道:“两位的谈话,老衲在外面也听了些许,岳居士,你自谓无罪,不当担此痛苦,是么?”
岳中影点头道:“不错,晚辈正要向大师请教。”渡难笑容微敛,道:“那么,岳居士可还记得皇宫之中的那一战?”
岳中影不知他为什么提及此事,只得点了点头,道:“晚辈自然记得。段思平施奸计害我跟云楚生离,晚辈不当报此仇吗,况且晚辈只想救云楚脱困,这也有错吗?”
渡难道:“无错,在岳居士而言自然无错,只是岳居士,当日你夜闯皇宫,数千侍卫竟不能挡,亡者近百,伤者无数,其中更有居士的知交好友,居士不会忘记吧?”
岳中影此时想来,当夜闯进皇宫,的确伤了不少人,似乎还杀了孟元海、尚天风,又重伤了耶律德明、吕子敬、钟孝直等人,当时虽是迫于无奈,但此时想来,实是愧疚不已。
渡难见岳中影脸含愧色,便又道:“居士自以为无罪,不当担此痛苦,但皇宫中被居士所杀之人,他们只不过为尺寸之禄,亦或是为了养家糊口,不得已才入宫当差,居士冲冠一怒,夜闯皇宫,一番血战下来,便使许多父母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子女失去了父母,试问居士,这些人有何罪,却要为居士这一怒来承担无尽的痛楚,居士自以为失去了意中人是痛苦,要报仇雪恨,但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痛苦只怕不在你之下,可这个仇又要向谁去报,这个恨又要向谁去雪?”
岳中影呆了一呆,他想到在皇中大施杀戮,虽是被迫无奈,但终究杀人太多,心中想来,甚感不安,却从未想到渡难所说的这一层,可就因如此,便要此生和云楚分离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渡难又道:“居士斋心仁厚,自当知道舍弃才是。
段思平虽然为一己之私,但若大理国朝政平稳,对百姓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居士这些日子亲眼见到过大理百姓所受的战乱之苦,难道还要让他们重受一次不成?”
岳中影沉吟着,忽然道:“可为什么是我要放弃,而不是他们?大师来劝我放弃,不如劝他们放弃权利之争,岂不更是一劳永逸?佛祖不是说佛法无边吗,难道佛法无边只是一句空话,一句骗人的谎言?”
渡难高诵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佛法虽无边,但老衲修为太浅,实在无能为力,只得来求施主。”
岳中影道:“你要待晚辈如何,离开大理,从此不再回来?”
渡难摇摇头,道:“非也,岳居士,佛门广大,愿渡有缘人,如若岳居士不弃,不如长留崇圣寺,精研佛法,不知居士意下如何?”
岳中影一愣,竟没想到渡难的意思是要自己出家为僧,但细思起来,天下虽大,却终究无自己可去之处,一时之间,岳中影不知如何决定,沉吟起来。
渡难见岳中影脸色忽明忽暗,似忧似喜,犹豫不定便又道:“居士若愿在崇圣寺精修佛法,老衲即刻便可为施主剃度。”说完盯着岳中影。
岳中影沉吟了良久,已经知道此生再无望同董云楚重聚,如此抛却尘缘,倒也不失个去处。
正欲答应,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昏迷之中,曾今记得董云楚对自己说过:“阿影哥哥,你要好好的记住,这辈子也不许忘记,每年春天来临,茶花盛开的时候,你若是在蝴蝶泉边看见一对又一对的蝴蝶盘旋在合欢树下,首尾相依,我就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你面前,让我知道,你仍然好好的活着,好不好呢。”
心中暗暗想到:“若云楚果然在蝴蝶泉边去等我,我却出家为僧,又怎生去见云楚呢?”想到此处,心意已决,再无犹豫,转身向渡难跪倒在地。
渡难只道岳中影已经答应,面露喜色,便要开口,却听岳中影昂然道:“大师见谅,晚辈尘缘未尽,既然钟情于云楚,便绝然不会有负于她,大师美意晚辈感激不尽,这便告辞。”
说着,站起身来,向静心深深一躬,转身向外。
静心急道:“阿影,你去哪里,还要去闯宫吗?”
岳中影回头,向静心道:“段姐姐放心,小弟不会再去了。云楚曾说过,每年茶花盛开的时候,云楚会在蝴蝶泉边等我,既然如此,我去泉边等候便是了。”
静心一愣,道:“如今方是初冬,离相聚之日还有好几个月呢?”
岳中影惨然一笑,道:“有一日,我便等一日,有一年我便等一年,若要等一辈子,我等一辈子便是。”说着,头也不回的去了。
静心呆呆地看着岳中影离去,许久,才道:“师伯,你觉得他会放弃吗?”
渡难微舒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何谓放弃,何谓不弃,你不也等了舜化成三十年吗,算是放弃么?”
静心一愣,不知是悲是喜,是酸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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