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蜀中, 天色微蒙:清晨雾重而朝露寒浓。
高山竹丛中, 有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他愁眉紧锁,面色凝重地望着东北方向,在漫山遍野的浓雾掩映下, 日出东方,红霞映满天地。
雾气被由远及近地染上了红色,远一些的地方天光与山色相接、墨意正浓, 而近处的雾气却依旧浓|白、透着竹影的绿。
男子大睁着眼看向那轮渐渐高升的红日, 还有从中倾斜而下渐渐铺满整个大地的金色光晕, 他一双美目中竟渐渐蓄起了泪,面上也盛满了悲愤之情。
而他虚虚垂在身侧的手早已握紧,骨节咔咔作响而手背上青筋暴起。
“凌承……”
他嘶哑着嗓音开口,却是说出了一个大不敬的“忤逆”词句。一个名字而已,却因代表着乾康朝至高无上的皇帝而变得不许人提。
但这男子咬牙切齿,红了双目恨不得将这两个字嚼碎了生吞下去。
这片竹海位于蜀地西南山中, 却是在云贵总督府所不能掌控的一片私人属地之中。而自竹海极目远眺,其东北方向——便正是锦朝的京城。
道出这个名字后, 他扶着旁边一颗粗壮的竹子慢慢地挺直了腰背, 眼中的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去, 迎着满地的晨霞,男人的脸上露出了说不出的坚定。
像是那日来府上到访的那两位一样,他祖上隐忍,却不代表他们颜家人, 永远只能这么窝囊下去。如果保护不了所爱的人,那么他得到了权柄和天下又能如何。
倒不如,助其一臂之力,推波助澜、成就另一番天地。
“看来,王爷您这是决定了?”
一个介于男子与女子之间声线的空灵声音自他头顶响起,华服男子一愣,抬头后便看见了一个足尖踏在竹叶尖细顶端的白袍男子。
华服男子勾了勾嘴角,自嘲一笑道:“祭司大人神出鬼没,到叫阳辉险些乱了手脚。”
“王爷选的地方取景开阔、物殷俗阜,怎会乱了手脚,”被称为“祭司”的男人一落下地:“那小机灵鬼,却还总担心王爷你这是想不开,要去寻死。”
“李先生……”男人摇头笑了笑:“当真多虑了。”
“就是,好男儿壮志未酬身先死,多可惜,”祭司翘起嘴角,“何况,因为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就去死这件事儿,说出去怎么看怎么窝囊,不似你们中原儿郎所为。”
“中原儿郎就是顾虑太多,才会顾此失彼,”华服男人摇摇头:“倒不如你们苗人,敢爱敢恨来得痛快利落。”
祭司翘了翘嘴角,却摸了摸下巴,看着树林深处一个穿绿色衣衫躲躲藏藏、想要过来却又不敢过来,想要偷听、内力不够又听不清的小脑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啊,饶是如此,我们苗人,也有求而不得的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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