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黄沙漫天、举目四顾都只有无尽的黄。
在秋天极高又极辽远的碧蓝色天空下,有一间酒肆,酒肆夯土而建,却又建立出了一个夯土墙和木楼阁搭成的二层小楼,远远看过去倒像是胡杨遒劲的枝干。
又好似是深藏在了地下的一只独角兽,只露出高而尖的犄角、屹立在了这漫漫黄沙之中。
马车停下来,遥遥抬头一看,江俊便看见了在小楼之中,坐着一个白衣长发的盲琴师。
换了别人白衣飘飘、于黄沙酒肆中置长琴等人,江俊只会以为这人在装逼,但只有这一位——虽然双目失明,坐在那里却自有一股出尘不染的风流。
江俊弯了弯嘴角,突然顿悟了美人图上那个落款的含义。
“江公子。”
等江俊跟随着童子登上了那小楼的时候,静坐在那里的白衣公子笑了笑,起身冲江俊拱手,面色沉静,却总是带着一股悠然的出尘风流。
可不正是羽城最大酒楼中弹琴的那位盲琴师——秦深。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不寿语意无寿,我——早该想到的。”江俊笑了笑,也给秦深还礼,扶着秦深落座,心里却一阵好笑——
他家恭王凌武果然是个不肯吃亏、会算计的。
说是美人图,绕来绕去——这《锦绣河山图》和《美人图》不都还是在他的囊中。两幅画不过是转了一个圈儿,却无端设计了李吟商、胡百万甚至是羽城巡抚邓嘉良。
啧啧,看来这男人甚是顾家,一分钱也不肯乱花。
秦深何其聪敏,不消江俊说,便知道了江俊的心思。
他虽然看不见,却竟能准确地摸到了桌上的茶壶,笑盈盈地给江俊倒了一杯茶、才摇摇头道:“江公子,这一次你可是误会了——秦深,只是替王爷担了虚名而已。”
“那幅画,秦深可没有那种本事和技艺。”
“什么?”江俊一愣:“你是说……”
那幅画是凌武自己画的?能够月下呈影、融合山水的豪情和人物的细描的美人图,竟然是凌武亲手画的?!
“江公子,你大概是忘记了——王爷的母亲,曾经师承何人,这样月下呈影、梅花生异的小把戏,对于王爷来说,可真是简单又容易。”
秦深老神在在,而江俊却在惊讶之后、露出了了然神情。
故皇后段氏尤善丹青,师承天下名师,更懂得装裱之技艺。以梅花作图、叠二画而成不同景象,是段氏宠于先帝的原因之一。
莫说恭王,连废太子凌威也懂得如此把戏。
不过江俊倒是很难想象凌武作画的模样,从一开始认识这个人,江俊都下意识地觉得凌武是个军人,应当在战场上厮杀、应当是威武不屈之人。
然而,他也会描摹丹青?
“所以,这幅画,我想还是物归原主的好。”秦深说着,他身边的小童将那副《锦绣河山图》递给了无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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