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佳玉在女儿的房间里一直逗留到深夜,漫无边际地闲聊着,仿佛是想把这些年留在肚里的话都给倒出来似的。
钟画也正好毫无睡意,于是就随着母亲的性子,从一个话题滑到另一个话题,说东道西。有时候她也会说出自己的一些不同于母亲的看法,但不像往常那样的咄咄逼人架势,而是多了几分猫的柔软。
夜深了,窗外的寒意已经透过窗户钻进了屋内,不停地挑衅着人的体温。唐佳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打了个哈欠,她终于有点倦意了,于是笑着跟女儿道了声“晚安”,然后走向房间门口。
送母亲出门后,钟画复又躺下,却越发没了睡意。她的心里其实是装有许多事情的,纷纷杂杂,而刚才与母亲的侃侃而谈只是应付,并非她内心真实的声音。
她倚靠在床头,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冬天越来越冷了,过不了几天,又要见到大雪封山的样子了……一想到白雪皑皑的山岭,她的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方义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如今是死是活?不过她依然觉得这样一个人一定还在世上活得好好的,只是不愿意再在世人面前露面了。她甚至有种立刻想去寻找的冲动,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章尧?章尧去了遥远的北方,不知道现在怎样了?但愿一切都好吧,毕竟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的,况且……向教授看起来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听着窗外被夜风吹得哗啦啦响的树叶的声音,钟画不禁喃喃自语起来。章尧离开以后,她感觉生活中忽然多了一个缺口,尽管这个缺口比方义的消失来得更小些,也更圆些。
胡思乱想了一阵,她觉得眼睛微微有点酸胀,于是关了灯,静静地躺在床上。窗外哗啦啦的树叶的响声依旧在伴着寒风飞舞。
“这声音……真的有些讨厌!”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这声音与她某天早上醒来时听见的父亲和母亲的吵架声有几分相似之处。
自从母亲得知父亲常去雅月社听苗天凤唱戏后,整个人都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直白的坦率较之从前,大约少了一半,从前的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态度似乎去赶去了遥远的山峦之外……
第二天,太阳已经爬上了山坡,钟琴和钟棋已经梳洗完毕,钟画却还没有起床。丁姨带着蹒跚学步的钟骄来敲钟画的房门,这才将钟画从被子里给逼了出来。
今天送她们三姐妹去学校的不是黄天,而是秋亭。当车子行驶在蜿蜒的山脚下时,钟画问起了秋亭关于钟家茶叶销售的近况。这让秋亭感到很意外,心高气傲的钟二小姐向来是不过问这类事情的。
“还不错!”秋亭犹豫了一会儿后,回答道。
“还不错?真的吗?是‘还行’吧?”钟画微微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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