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鸾的神情有些古怪。
她觉得自己很矛盾,或者说,人活着,本就是极其矛盾的。
这须臾之间,她对大姐姐的那点子心疼也好,惋惜也罢,一下子成了疑心和打量。
分明说不在意自己将来婚配如何,眼下却生怕大哥知道她挨打的事。
她是清楚的,知道了这事儿要分心,对胡氏的这件事少不得处置就有失。
她们姐妹在内宅,是姑娘家,不好过分的插手,更不好一味的在爹面前说这样的大道理。
魏家将来是要大哥来继承的,自然他出面最合适不过。
魏鸾深思之余,也觉得自己未免太多心,怎么能连自己的亲姐姐一并怀疑了。
况且这天底下,原本不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吗?
她前世已然经历过,最该看的透彻的。
可……也许就是因她前世感受过,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什么叫做暗箭难防,多心多疑,似乎成了不收她自己控制的事。打从醒过来之后,她不止一次告诉自己,还是该活的坦荡荡,她好歹还有黎晏,用不着什么小心翼翼。
只是被陛下赐下一杯毒酒的记忆太清晰,她临死前黎晏匆匆赶来的悲痛也太真切,以至于重活一世,她仍觉痛楚尚在……
魏鸾走了神,魏子衍与魏鸢面面相觑:“鸾儿,在想什么?”
她回望过去,噙着笑摇头,那笑容灿烂又和煦,正好似这三月天最温柔的太阳:“我本来想着,还有二哥这一宗在,母亲再不待见胡氏入府,也要为二哥的将来着想。人既是爹在扬州收了房的,最好的法子,是叫章家出面,只说胡氏是他们送到爹身边服侍的,这样也好堵住外头那些人的嘴。”
魏鸢大吃一惊,低呼出声来:“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魏子衍却只是略微的蹙了眉,似乎在思考这法子到底靠谱不靠谱。
“大哥也觉得我说的可行的吧?”他许久不言声,魏鸾也没理会魏鸢,她带着满脸融融的笑意,隔着小桌子想去牵魏子衍的袖口,“大哥,胡氏进了府,其实就瞒不住了。那马车华贵的不像话,一路进程,人家一定议论起来,有心的人打听上几句,说句不好听的,家大业大是非也大,底下那么多的奴才,真一个个的约束的过来吗?一定会有多嘴的,在外头胡说八道,咱们想藏起来的不光彩的那些事,到他们嘴里,全成了炫耀的,大哥常在外走动,总比我清楚这些。”
她说的不错,奴才到底是奴才,不是一家子人,就不为这一大家子考虑,只图了一时嘴上痛快,别人瞧他又觉得他知道得多,便一通吹捧。
他们是高兴得意了,家里头这点子丑事,却都给他们散出去了。
魏子衍看着她伸过来的手,小小的,白嫩的,他愣怔须臾,把她的手打了回去:“只是章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在扬州也丢了脸跌了份儿,爹在人家知道了之后,也未曾登门去赔过礼。如今再想叫章家应承这件事,只怕是很难了。”
她起先不知道的,本来以为爹人情往来做得多,会在人家议论之初就登章家门去好好解释解释,哪怕是面子上做做功夫,这一趟也该走动的。
可未曾想,如今生意做大了,倒也不把章家放在眼里了。
这样一来,可真就僵住了。
魏鸾讪讪的收回手:“那就只能从母亲身上下手,她要是能松了口劝章家那位外祖父,也未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