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由扭过头,向门口看去。
有认得来人的:太傅舍人岐盛。
歧盛眉头深锁,目光由主簿而长史而太傅,似乎不晓得将话说给谁听?
略一踌躇,还是直接走向太傅。
弯下腰,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杨骏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似乎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
这一回,歧盛眉蹙而声朗:
“回太傅,主者报——”
“裴頠奉诏代刘豫,守左军将军,闭万春门、东掖门!”
“楚王玮奉诏屯云龙门!”
“淮南王奉诏屯司马门!格杀司马门司马杨重!”
“当”一声,杨骏的酒盅掉到了几上。
紧接着,“轰”的一片,整个场子,乱了!
只听一声怒吼,席末一人,长身而起,面前整张食几,都掀翻了!
朱振。
他这声怒吼,将场子里的音浪略略压低了些,大伙儿勉强听得清太傅颤抖的声音:
“显扬……如之何?”
杨太傅面色惨白,朱主簿满脸红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朱振咬牙,“今内有变,其趣可知——必是邪臣、阉竖为妖后设谋,不利于公!”
“邪臣”“阉竖”也罢了,你居然口出“妖后”?!
“然……如之何?”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朱振身上。
他吸一口气,“宜……宜……”
“宜”啥?你倒是说呀!
朱主簿吊嗓子似的“宜”了几“宜”,终于下定决心:
“宜烧云龙门以胁之,索造事者首!”
场子里再次“轰”的一片。
烧云龙门?!
朱振再次一声怒吼,随手从身旁食几拎起一只酒壶,猛的摔到地上,“当”一声大响,一只青铜酒壶,竟被他摔的四分五裂!
场内的音浪,再次被压低了些。
朱振说话,亦近乎怒吼了,“次——开万春门!引外营兵……呃,那个,引东宫及外营兵……拥皇太子入宫!”
谁都明白,“开万春门”之“开”,乃强攻。
而“皇太子入宫”——
当然是为取代皇帝了!
场内音浪再次高升。
但音浪再高,也盖不住朱振尖利的吼声,“如是,殿内震惧,必斩奸人首送之!”
略一顿,“不然,无以免难!”
话音刚落,席上一人站起,朗声叫道,“各位!各位!”
侍中傅衹。
他一连叫了几声“各位”,同时两臂张开,两手连连虚按,做“请安静”的示意。
场内总算略略安静了点,傅衹的声音高亢而冷峻:
“今百官聚于此,然,宫中不宜空!”
略一顿,虚虚一揖,也不晓得是对着谁——反正不是对着杨骏:
“仆请入宫观察事势——告辞了!”
说罢,抬腿便走。
第二个站起来的是傅咸,他用极复杂的目光看了杨骏一眼,黯然轻叹一声,跟上了族兄的步伐。
这一来,众人纷纷站起,开拔。
杨骏嘴唇颤抖,然而,始终未开口阻止。
朱振的牙,咬的“格格”响,欲言者再三,但也始终没说出啥来。
傅衹第一个起步,却不是第一个出门,他走到门口,放慢脚步,待大部分同僚都出了门了,回过头,见犹坐者,除了杨骏的亲信和属僚,只有一个尚书武茂。
他轻咳一声,扬声道:“武丰才,君非天子臣邪?今内外隔绝,不知国家所在,何得安坐?”
武茂是完全懵了神儿,没咋搞清楚到底发生了啥?经傅衹一语,惊醒过来,连忙爬了起来,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袍角,噗通一下,狠狠的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