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公公很是感慨,似乎在一夜之间才发现他长大了,曾经的狂妄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从容,可那份从容下,却多了几分看不透的孤独。
尽管结局已定,可真的看过晋王的尸体后,李楚还是有些承受不住。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拽着牢栏,明明愤怒到了极致,却硬生生地压制下来。
一旁的侯公公担忧道:“陛下……”
“你下去吧,朕想静一静。”
侯公公欲言又止。
李楚独自坐到台阶上,望着晋王的尸体发呆。
想是受了些苦,晋王一脸淤青,七窍流血,死状极其惨烈——这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终是被他悟明白了!
当天下午太皇太后在太庙祭拜皇家先祖,皇帝的动静她是一早就知道的,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去。
不过到晚上时,侯公公传来消息,说皇帝整日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只是一个人关在钟楼里,不言不语的,令人担忧。
太皇太后亲自去了趟东门钟楼,由侯公公打开大门,里头一片黑暗冷清。黑白棋子撒得满地都是,李楚独自坐在地板上,整个人病恹恹的,没有一点精气神儿。
这一幕,不禁令太皇太后心疼。
四周的烛火被一盏盏点亮,遣退了众人,太皇太后默默地走了过去,蹲下身,牵起李楚的手来,顿觉冰凉。
一声叹息,她温柔地抚摸他的头,轻声道:“你这是在埋怨祖母吗?”
李楚沉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悲伤,他平静道:“孙儿不敢。”
“我知道你生气,可这件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我也是为了你好。”
“孙儿明白。”
“你真的明白吗?”
李楚缓缓抬头,由于先前未曾修饰过仪容,俊秀面庞既沧桑又落拓,反而增添了一道说不出的孤寡冷清。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孙儿知道,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我登基以来,选广阳王之女封淑妃,是为我;封端王之女为贤妃,亦是为我;利用阿桂设局,计杀晋王,更是为我!”
这番话令太皇太后震惊不已,她不可思议地站起身,像从未见过他那般陌生。
偏偏李楚还要火上浇油,起身与她对视,咄咄逼人道:“如今的孙儿,便与当年的父皇一样,事事由您做主,不得忤逆半分……”
话还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李楚挨了一记耳光。
太皇太后颤抖着身子,眼中已含热泪。
祖孙各自沉默,气氛压抑逼人。
隔了许久后,太皇太后才恢复平静,自言自语道:“你太让祖母失望了。”说罢蹒跚离去。
李楚望着她走远的背影,直到大门关闭,他才收回视线。整个空旷的大殿内点满了烛火,明明是温暖的,他却倍感心寒。
轻轻地挥了挥衣袖,地板上的影子跟着晃动,到现在他才醒悟过来,他其实一直都是影子罢了,而牵动这副躯壳的人则是他的祖母,从小到大敬佩到骨子里的皇祖母!
之后一段日子宫里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李楚照常去明月宫问安,祖孙照常谈论朝政事务。
太皇太后提议凤栖梧的身子静养得差不多了,便可继承宣平侯爵位,李楚表示无异议。
传旨那天的天气格外晴朗,侯公公把圣旨交到凤栖梧手上,祝贺了一番。
凤栖梧把他拉到一旁,试探起近段时日祖孙之间的关系。
侯公公一语双关道:“这份圣旨既是陛下的意思,也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
凤栖梧会心一笑,命管家打赏。
侯公公得了赏银,笑呵呵地走了。
凤栖梧则站在亭子下,背着手望着园子里精心打理的梅树发愣。他伺奉了它们多年,可今年的冬天,他怕是再也看不到它们争妍斗艳了。
搬离揽月轩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宁清宫,容兰正做着针线活计,听白英说起,便好奇问道:“先前凤大人不是挨了板子吗,怎么又继承了爵位?”
白英歪着头道:“千真万确的事,听说陛下还赐了新宅子,不过凤大人并未搬进去,而是回到了以前的凤府。”
容兰垂头不语,心中既是欢喜又是忧愁。
他寄人篱下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才脱离这吃人的宫廷,继承了本该属于他的爵位,她理应替他高兴。偏偏心中愁苦,生怕他飞黄腾达后便忘了她,更害怕太皇太后赐婚另娶他人。
白英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听外头的惠惠呼喊,说太后派下了差事。
容兰应了一声,简单收拾下东西便跟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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