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花石子铺就的甬道两侧,仆妇正在逐个点亮石灯,灯光闪烁,佳木葱茏的小径更显庭院深深。
赵姨娘圆润的面颊在灯光下略显苍白,暮色中看不清眼波潋滟,但唇边却始终似含着一抹笑意:“......五小姐问起的可是绿袖啊,妾身管教无方,让那丫头偷拿了头面,已让她老子娘领出去了。”
玲珑却似无意中问起,神色淡淡的,随口道:“我说呢,昨日听人说起时,我才记起赵姨娘身边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原来是个手脚不干净的,那就难怪了。”
说完,她便扶了杏雨的手往前走去。虽有灯光自石灯中透出来,但金五小姐年纪尚幼,走在暮色下的甬道上难免会深一脚浅一脚的,好在每每都有丫鬟扶住她。
赵姨娘早已收住脚步,看着前面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小背影,手心里已渗出冷汗。
“姨娘,一会儿宋太太就要来给老太太请安了,咱们别撞上,快走吧。”赵姨娘来春晖堂请安,自是不能如宋秀珠那般带上三四个丫鬟,她今天只带了这个叫春雨的。
方才来时,李姨娘和尤姨娘刚刚才走,春晖堂的丫鬟青杏说宋秀珠还没有过来,估摸着再不走真要和她撞上了。
赵姨娘又看一眼玲珑的背影,她和两个丫鬟已经消失在甬道转弯处。
“你去打听一下,昨天谁去过五小姐那里,如能知道都说些什么,是最好的。”
五小姐说昨天有人才和她说起绿袖,所以她方才遇到赵姨娘,便问起这个丫鬟。
这事哪有这般凑巧,五小姐虽然年纪还小,但她上回在东府大太太和自家老爷面前不动声色就摆了宋氏和金媛一道,这金家的儿女,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也就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媛姐儿最是笨蛋。
可凭她眼下在府里的状况,能自保就已偷笑,自不会再来管三管四,说不定真是有人告诉她,想要借她小孩子的口来煽风点火。
对,一定是这样。
春雨点头应了,扶着赵姨娘快步离开,回长菽轩去了。
她们走后好一会儿,宋秀珠才带着金贤和金妤过来给金老太太请安,她耳目灵通,早已知道金老太太谁也不见,已经歇下了,她来得晚,是因为她带来了金媛亲手给老太太煮的杏仁露。
“这杏仁也是媛姐儿磨的,筛得很细,听她说加了牛乳在里面,上岁数的人喝着最是舒服,若是老太太这会子不想喝,你们记着明日晨起热了给她老人家端过去,早起喝了润润肠胃。”
青杏和绿苹虽是春晖堂的,可她们却并非如海棠那样从江苏跟过来的,原就是这西府的丫鬟,宋秀珠挑选过来放在春晖堂侍候的。
宋秀珠这样说,她们心领神会,一副婢子晓得怎么做的样子,宋秀珠这才带着两个儿女满意离去。
见她走远了,绿苹便对青杏说:“三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她会煮这个,我才不信呢。”
青杏瞪她一眼,却又做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儿,是不是三小姐煮的,管她呢,只消把宋太太的话原封不动说给金禄嫂子便是,横竖她也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