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已分,我便出来走走。”
阮瞻又看了一眼皮康的那幅画,淡笑道:“我还记得那株桑葚树,家父生前曾说这株树是嵇中散亲自栽种的,因为他最疼爱的那个孩子很喜欢吃桑葚。”
雨轻抬头问道:“千里兄,令尊生前可有提及过李鹜?”
阮瞻思忖片刻,答道:“家父与李鹜交情不深,不过李鹜是刘参军的挚友,你若是想知道他的事情,可以去问伯牙(刘徽字)先生。”
“千里兄,你觉得伯牙先生为人如何?”
“伯牙先生跟他的父亲一样,率直洒脱,不求名利,我倒是很钦佩他们父子。”
雨轻笑了笑,“可惜他选儿媳的眼光不太行。”
阮瞻有些惋惜的摇摇头,“刘学是无辜的,可还是被卷了进来。”
此时在贺宅偏厅上,气氛凝重,贺循双眉一耸,盯向陆玩,声调低沉却又透着严厉,“你可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陆玩淡淡一笑:“我只是在为贺内史分忧而已。”
贺循眼中闪出一道愤怒的光,很快又收敛了,说道:“你对整顿劣币不闻不问,却插手盐田的事,还与何家联手,这么做只会激起谯地大族的不满和愤怒,又谈何为我分忧?”
陆玩轻轻摇了摇头:“贺内史以为是我挑起他们之间的纷争,可惜谯地大族早已不被朝廷重用,我为何还要去针对他们?”
贺循眼中泛出了疑惑,面前的年轻人却淡定自若地喝着茶,同在会稽游学时一样,做事不喜欢解释。
贺循定定的望着他:“士瑶,你如何查案我不会过问,但士龙兄还在巡视豫州,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若他们有什么异动,贺内史又当如何?”
陆玩这时眼中闪着平时一直深藏不露的光,“是先发制人,还是坐以待毙?”
贺循心绪纷纭,许久没有言语,厅上一片沉寂。
“令尊因贞良死节受人敬慕,实则优柔寡断,无可进退,终遭惨杀,家眷也被流放,贺内史不会连这些也都忘记了吧?”
陆玩放下茶杯,收敛了笑容,语气变得强硬:“周彝在狩猎场上被人诬陷刺杀梁王,那人知晓周彝常用的羽箭,可见有江东士人的暗中帮助,如今贺内史以为在谯国制造这起连环新娘遇害案的幕后真凶又是将矛头对准了何人?”
贺循有些茫然了,最近他一直忙于整治劣币,忽略了洛阳发生的事,其实他一心只想治理好谯国,缓和与谯地大族之间的关系,可事与愿违,甘氏之死,嵇荡入狱,为此他这个内史遭到许多人怨怼,他之前所做的各种努力,都变得徒劳无功。
“贺内史,家兄不希望你在此时出什么差错,而我会尽自己所能帮你解决一些棘手的事,只要利用好手中棋子,打破困局并非难事。”
“士瑶,你真的有把握赢过他们?”
“他们不过是一盘散沙,有人妄图集合他们的势力对付你我,那我就借助陈郡何氏的力量将他们一并击垮,让他们明白,只有懂得安分守己,方能长久。”
夜深,寒月照绿竹,穿着藕色襦裙外罩小狐皮斗篷的少女小心翼翼推开一间厢房的门,走进去又轻轻掩上。
她点燃一盏青铜仙鹤灯,屋内渐渐亮了起来。她走到衣橱前,慢慢打开,把新做的蚕丝睡袍叠好放进去,关上之前又迟疑一下,从里面取出一只白色缎绣云纹夹袜,拿一根羊绒线在袜底处比划了一下,最后又放了回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一身天青色锦袍的男子匆匆走了进来,声音有些疲惫:“快些回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