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二十多名护卫眼睁睁看着流霞把陈家主横在马背上绝尘而去。
以多欺少?
不,人家只来了一个人!
大公子怔了怔,便坐上马车追了过去。
三公子原地跳脚,指着护卫破口大骂:“一群废物,养你们何用?”
江南楼。
在众人瞩目中,陈家主终于亲自来了,只不过他的形象不太体面,不但是被人反剪双手押进来的,披头散发,而且脚上还没穿鞋子,身上是一件皱得像抹布一样的家居袍子。
陈家主原本还想视死如归,愤慨指责,可是当他的目光和那些先到一步的宾客们对上时,他的喉咙便像是被痰卡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些都是熟人,有家世不如他的,也有家世比他好的,有陈家的姻亲,也有陈家的世交。
这些人个个衣冠楚楚,花团锦簇,脸上更是笑意盈盈。
而他,就像一个异类!
陈家主羞愤交加,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他知道,他完了。
今日之后,他和陈家便成了整个金陵城的笑柄。
他后悔了,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听长子的劝告,换上一身体面的杭绸直裰,脚踏金丝履,头戴青玉冠,腰悬羊脂佩,手持象牙扇,轻车而来,与世交故旧们推杯换盏,他可以全程不给那武婢一个眼角子,吃饱喝足邀上一两好友,寻一清雅之处,煮一壶清茶,听一首新曲,再痛斥那武婢八百句!
如是这般,岂不乐哉?
可此时此刻,陈家主却只能把头垂得低低的,看着自己那已经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袜子。
酒宴已经开始,陈家主虽然低着头,可是那些令他觉得刺耳的声音却还是穿进他的耳朵里。
“在下宋文儒,带来一篇习作,想请何大当家雅评。”
宋文儒?一个不入流的书生,考来考去也就是个举人而已,不要脸!
“在下宇文信哲,即兴赋诗一首,请何大当家雅评。”
什么宇文信哲?没听说过,也不知那武婢从哪里找来的人,不知羞!
除此以外,便是那些即将履新的官员了,他们挨个起身自我介绍,这些人的名字,没有一个是陈家主听说过的。
亦就是说,何苒找了一群没有声望的家伙来金陵当官。
更让陈家主气愤的是,这当中竟然有女子,有女子,有女子!
奇耻大辱!
那个武婢要用女子来羞辱金陵的读书人!
陈家主气得发抖,可是脑袋却越垂越低,他怕了,他不敢质问何苒为何要让这些人来当官,他甚至连抬头亲眼看看的勇气也没有。
陈大公子一直等在酒楼外面,直到从走出来的宾客中看到了陈家主,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父亲,我扶您上马车。”
陈家主是被押进去的,出来时却是自己走出来的,只是他垂头丧气,恨不能把自己藏入尘埃,他担心会有熟人来和他打招呼,好在他想多了,那些熟人对他避之不及,生怕因为他而被何苒的人盯上,多丢人啊。
陈家主昏昏沉沉上了自家马车,呆愣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水,我要喝水!凉水!”
一口气喝了两杯凉开水,陈家主终于活过来了。
他拉着陈大公子的手:“走,出城,去庄子,快,送我去庄子!”
金陵城,他没脸呆下去了,不,他连回家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要想到他是被一个女人从家里拎出来的,他这辈子都不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