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棱棱……”一只雄壮的鸽子款款飞落,停在笼子上方,它喘着气,着急地寻找着水碗和吃食,小生灵仿佛飞过了很长的距离。在鸽子笼旁边等候了半天的小太监,把鸽子脚上一根细管取下来,跑着冲入宫中。
“殿下,殿下,京城的消息来了。”
朱棣慢慢展开纸条,他知道,等待着的也许是一个惊天的大消息。道衍和尚看着朱棣的脸色逐渐变化,一向红润的脸已经逐渐苍白,嘴唇紧紧闭着,手微微发抖。朱棣缓缓站起来,走到窗边,高大的背影堵住了窗户的光线,朱棣的身子微微颤抖,几滴英雄泪默默流向腮边。
道衍已经意识到什么,闭上眼睛,口中默默念出“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往生咒,求得西天往生之快乐。
朱棣回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常,他将纸条递给道衍:“五日前,父皇驾崩了。”
道衍拿着纸条看了看,道:“阿弥陀佛,先帝到了西方世界享受极乐,殿下可安慰了。”
朱棣面色沉重道:“话虽如此,然我心里十分遗憾,不能在他老人家身边送终,实为不孝。”
道衍道:“殿下孝心可昭日月,只是殿下这样的孝心,在别人看起来却是一种威胁。请看,情报上说先帝遗诏不许各地藩王回京奔丧。”
朱棣一拍桌子:“这怎么可能是父皇的原意?以父皇地性格,他怎么可能不相信我们兄弟几个。我看这个馊主意八成是今上与他那几个不成器的谋士所为。我不管这许多,为人儿者,不戴孝扶灵,日后是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道衍道:“殿下息怒。此事需从长计议。”
朱棣道:“此话怎讲?你不同意孤进京吗?”
道衍三角眼一转道:“如今先帝大行,毫无疑问太孙会立刻登基,入京混水摸鱼的机会没有了。黄子澄竖子也,皇上也不见得好到哪去。殿下请看。新皇登基用自己东宫旧人原是不错,只是也没有如此猴急地。最新辅政的四位大臣,方孝儒、黄子澄就占了一半。如此急吼吼地夺权,在朝众位大人嘴上不说,心中必定甚为不屑。
殿下进京一定要让天下明白殿下此行的孝义,而不是去夺权只要达到了目的就撤,不需要固执于进京地形式。”
朱棣仿佛突然想到什么,道:“如果侄子突然下狠心拿下本王,说到底孤还是擅自离国啊。”
道衍微微一笑道:“殿下,本朝的根本是什么?忠孝而已。如果对于奔丧的王爷下手,天下舆论的口水也得把应天淹没了。虽然黄子澄是个自作聪明的小人,但有刘三吾、杨靖这些老成谋国的人在。朝廷一定不会出此下策,殿下放心吧。”
朱棣点点头道:“那是不是明日就启程?”
道衍道:“当然是越早越好。老衲估摸着八百里加急已经过了黄河,殿下不如今日晚间立刻启程。否则等圣旨到了,殿下再走就是抗旨不遵了。”
朱棣点点头。连忙喊道:“来人,”一名侍卫入房听令。“命令亲兵营火速整军待发,每人双马,携带三日干粮,其他粮食沿途征集,酉时准备完毕,戌时连夜出发。速去传令。”侍卫连忙跑了出去。
吩咐完毕,朱棣转向道衍道:“今上登基,孤料想朝廷会行削蕃之策,如此一来,孤又该如何应对?”
道衍道:“殿下天生帝王之相,非人力可违,就凭黄子澄那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竖子如何能做得了大事。不过虽然彼不足惧,殿下亦不可掉以轻心,臣以为殿下一方面可行韬光养晦之策,示弱于朝廷。另一方面,殿下要积极准备,事不可为之时切勿坐以待毙。”
朱棣眉头拧成一股绳道:“大师,韬光养晦要得,只是后面一事你就不要再劝孤了。以一隅而抗天下能有几分胜算?孤只想守在北地安度余生,以全忠孝之名。”
道衍摇头道:“殿下,如果今上能这么想,他就不会对辽王殿下苦苦相逼了,这几年如果不是辽王挡了殿下的风头,如今被圈禁在京城的不是殿下还能有谁。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如果说往日辽王在辽东牵制,殿下腹背受敌。现在今上却自毁长城,派个什么杨文篡取了辽东军权,此人档案老衲看过,匹夫尔,辽东军中随便挑出一个指挥使都比他强啊。如今殿下已无后顾之忧,如果此时还不图大业更待何时。”话说完,道衍留神着朱棣脸上的变化。只见他依然沉默,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那庞大地身躯散发着一种强大的压力,让道衍心中咯噔一下,他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