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惨败,天下震动。
一阵由西伯利亚吹来的急行冷锋卷袭大江两岸。连续两天的降雨,让应天的气温急速下降,颇有一雨成冬的味道。真定败仗的消息在京城是藏不住的,九月上旬已经在城内散播开去。习惯了胜利的民众对于失败不太适应,城中气氛压抑。街道上的行人纷纷紧紧衣服,撑着雨伞匆匆回家;街道上本来繁华的门店也早早上板,不做生意。
一场秋雨,层林尽染,皇城周围围绕着一片树林,叶子或红或黄煞是好看,只是北风吹过给人一丝透骨的寒意。在皇城最深处,一个年轻人铁青着脸,默不作声,在他面前围坐着几名官员,大家也默不作声,只有窗外刮过的北方时常让梧桐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年轻人拨了拨手中精美的茶碗,喝了一口水,抬头看着在座诸君。没有事的时候,大家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争个不亦乐乎,这会有事了又一个个跟闷葫芦似的。朱允不停地用各种方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多年来的严格礼教训练让他早已学会了克己复礼。但当靖难事起的时候,他却在大臣们面前失礼了。
那次之后无论方孝儒和自己的皇后都通过不同方式跟朱允讲过这个问题,他也知道那不是上位者所为。所以此时朱允强忍着内心的不快,面色仍如止水一般。
方孝儒最后一个走进御书房,连忙告罪迟到。朱允也不怪罪。着人看座:“来啊,给方师傅看座,给众卿上茶。”众人连忙道谢,茶端上来。每人浅尝一口也就放下了。
朱允笑笑道:“方师傅,最近你身子一直不大好,就不用赶来了。”
方孝儒连忙站起来道:“陛下恕罪,这么大的事。老臣理当为陛下分忧。”
朱允挥手让方孝儒坐下:“师傅请坐。真定之战地塘报大家想必也都看过了,都说说应该如何处置?”
黄子澄看看左右,站起来道:“启禀陛下,耿炳文丧师辱国,应该严惩,望陛下明证法典,将其枭首传边。然后再发大兵北伐,平定燕乱。”此言一出,他的眼神瞥了瞥旁边的齐泰。
耿炳文当初是齐泰举荐的,如果要治罪。齐泰这个荐人不力地罪名是跑不了了。齐泰脸色铁青,默不作声杨靖在那次庭议的时候帮着齐泰说话,所以此时也一脸凝重。他知道黄子澄与齐泰以前虽然是同年,情同手足。但两人自从进入中枢之后。见解总是有些相左。黄子澄认为齐泰忘恩负义,不肯和自己站在一起;齐泰倒是一心为公,反而总觉得对黄子澄过意不去。于是黄子澄对这个同年一点也不留情面。甚至总想将他扳倒,只是皇帝很会平衡双方的关系。现在机会来了,黄子澄上来就咄咄逼人。
方孝儒咳嗽两声也站起来道:“整整十五万大军,一朝尽丧,耿侯还号称名将。如此丧师辱国实在不可容忍。臣赞同黄大人的意见,请陛下立刻下召招回耿侯,治他地罪责。”
练子宁自从靖难事起后进入中枢,此时对于黄方二人的话非常不满,他也站起来对皇帝作了一揖道:“耿侯丧师罪不可赦,但不该处以这样的酷刑,他是两朝元老,杀了他不但不能振奋军心,还会伤了朝中老将们的心。而且目前首先不应该考虑这个,关键是如何应付目前这个局势,耿侯还困守在真定,应该立刻派军援救。”
黄子澄冷笑两声道:“难道练大人还想保一保耿侯吗?如果不先杀他的头,便是奖罚不明,天下兵马如何差使?”两人几乎吵了起来。
刘三吾本来如老僧入定一般,此时突然睁开眼睛道:“杀耿侯不难,谁人能代其位?”这句话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的。
此言一出,刚才还在争吵的两人都住了嘴,刘三吾话总是不多,但一说就会打在要害的地方。朱允也不喜欢他们刚才的争吵,立刻接着刘三吾的话茬说下去:“黄、练二位爱卿不要再争论了。这个真定败绩,责任一定要追究,但以朕来看,罪不致死。削夺了他地爵位也就够了,另外责任追究到耿炳文一层,不要再追究其他人。
刘爱卿说得对,耿炳文一定要撤换,可是朝中有谁能够担当讨逆大将一职?各位有什么主意?”朱允金口一出,等于免去了耿炳文的死罪,但活罪不能逃,削夺爵位的惩罚对于一位开国老将来说简直比杀头还难受。
杨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他也没有想到,耿炳文率领地大军竟然输得那么快,在杨靖心中,真正能够胜任这个职位的只有两个人,只是他知道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得到建文地信任,所以既然说了白说,杨靖选择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