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把搬宫的事又说了一遍,元暶大为意外,“母后,您怎么好端端地想起来要赶我走了?”
这孩子怎么只有惊没有喜?
从前她都是跳着脚想搬出去,阿娇不许后每每都是撅着嘴走的。
今天听这话音,似乎还不想走呢,她说的是赶她走。
阿娇心中觉出了不对劲,“你不是一直想搬出去吗?从前我和你父皇都舍不得你,放心不下你。现在想想你都这么大了,左右广明殿也近的很。”
元暶笑笑,撂下手中的花铲,缠上她的胳膊撒娇道:“那个时候我还小嘛,现在我就想多陪陪您和我父皇。”
阿娇心中暖流涌过,说不出的满足和感动充溢了她心间。
她养育的这对儿女,暠儿多智近乎妖,早就不屑做小儿状在她膝头撒娇。
更何况每每见着暠儿在朝堂上对着诸臣侃侃而谈,引得他们连连点头时,阿娇心中莫名的失落就更多了。
用刘彻的气话来说,暠儿早就已经不止是他们的儿子了。
元暶又正在青春期,很有些反叛性子,阿娇有时候真有些心灰意冷地和刘彻感慨说儿女真是磨人的债。
现下听得元暶这么一句贴心的话,阿娇便觉得从前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还不等她心中感动的情绪继续发酵,刘彻大步进来了。
扫了她们母女一眼,就径直进内殿去了。
元暶的“父皇”噎在喉咙里,都没来得及张嘴。
这是怎么了?
刘彻像这样把外面的情绪带回来的情况,这么多年几乎没有。
殿里的气氛骤然变得紧绷绷的,压抑的人都不敢说话。
阿娇冲元暶挥手,示意她先回自个人的寝殿去。
“军国大事,你小孩子家也不懂,回去歇着吧。
晚膳时再过来,你父皇就好了。”
元暶点点头,一步三回首地走了。
阿娇步履匆匆往里进去,没看着元暶若有所思充满担忧的目光。
阿娇脚步放轻地进了殿,殿中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早被天子的低压一吓悄没声地退了出去。
刘彻一身玄青常服都没换,满脸阴沉地坐在榻上,见阿娇近来脸上才勉强有了些笑意。
阿娇看来,那笑意实在也太勉强了,勉强到有些狰狞。
她宁愿刘彻不笑,左右他是不会迁怒她的,她也根本不怕他。
他深深地长出了一口气,像是极力克制压抑着自己的火气后,才招手才阿娇坐到他身边来。
阿娇心下松了一口气,还能控制自己的理智,应该算不得太严重的事情。
她徐徐上前,顺从地坐在他身边,把头靠在他肩上。
她满是讶异不解,能有什么事叫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匈奴?
不会,漠北之战后他们根本就翻不起浪花了。
更何况,从今刘彻刚登基那么难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火大过。
诸侯?
也应该不是,推恩令一下,又陆陆续续地除了一批封国,淮南国和江都国的造反被镇压更让诸侯们最后的一点胆气都没了。
如今的刘彻,实实在在是九五之尊。
阿娇想不明白他能为什么事犯难,什么人又能叫他生这么大的气。
她问,刘彻必定说。
但是他现在没说,就说明那一口气还堵在他心间,不如叫他自己消化一会,慢慢平静下来了再说。
阿娇伸手缠握住刘彻的手,一言不发地陪着他。
刘彻的气一点点地消散下去,等着他满腔盛怒的心情平静下来时,已然到了黄昏时分。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先时或许小得很,等人察觉时已经是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从九天之上猛烈地俯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