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不负众望,犹如出鞘的利剑,短短半个月便把胡人击退到了通州,眼看着胜利在望,然而,你父亲越是优秀,却越不能为人所容。
他这辈子,最大的错只怕是,始终不明白功高盖主这四个字对一个帝皇的压迫之重,满心以为一颗赤城的心,便能抵消掉帝皇的所有疑虑。”
陈歌有些心疼地想掰开魏远青筋暴起的拳头,听那通州城守越说越自以为是,不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嘲讽地微扬道:“废话比正事还多,不知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里头的主人公。”
“呵呵,燕侯夫人,你不必急着嘲讽我,你又如何知晓,在下不是这里头的主人公?”
那通州城守忽地眼放幽光,脸上的神情展现出一种扭曲的兴奋,仿佛在拼命压抑着某种情感般道:“便是那武安侯再厉害,再得民心又如何?他还不是被那完颜宇一路猫抓老鼠一样追到了灭胡村,最后吞剑自缢!
把他逼到那般境地的不是完颜宇,不是这天底下的任何一个人,而是我,我高琼啊!
是我,是我一把火烧掉了所有粮仓!也是我把武安侯的一举一动传信告知谢丞相,谢丞相才得以派人把武安侯派出去求援的人马通通拦截!
嗤嗤嗤,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马夫,谁会想到,我才是那个被上天选中的人!
上天选中我,让我终结那武安侯,你母亲眼中唯一能看到的武安侯,大楚百姓所爱戴的武安侯,所有人眼中顶天立地的英雄武安侯……”
“你给我闭嘴!”
一声暴喝伴随着一片让人胆寒的冰冷刀光,在陈歌眼前迅速划过,随即一阵鲜血喷涌,仿佛血色的雨点一般就在陈歌眼前飞溅。
那个越说越是失控的嗓音霎时如断了弦的琵琶,戛然而止。
陈歌脸色微青,反应过来后一把抱住手握利剑还要往已是没了气息的通州城守身上砍的魏远,低低地、焦急地唤:“魏远,魏远,你冷静下来!”
看到这样的魏远,陈歌眼泪都要下来了,再这样下去,他定是会伤了自己。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根不可触碰的逆鳞,一碰便鲜血淋漓。
魏远心中那根逆鳞,毫无疑问,便是他父母。
这种情况下,他便是立刻跑到浔阳去杀了谢兴,陈歌都不会觉得奇怪。
“我要杀了他!我要他全家上下为我父母偿命!谢兴!谢兴!你这个老匹夫!”
“主公请息怒!”李敖翔也白了脸色,立刻在魏远面前单膝跪下,抱拳道:“谢兴是个罪该万死的小人,但这件事万万还不能放到明面上说啊!
主公的兵力如今只能堪堪与谢兴匹敌,何况如今大部分百姓依然心向皇室,若是当真起了战火,只会让百姓离心,背负叛逆之名,亲者痛,仇者快!
到那时,若鲧州刘家趁火打劫,借清君侧之名攻打主公,只怕会腹背受敌!
主公,属下知晓你的心情,但……”
“滚!”
魏远赤着一双眼,一声咆哮,仿佛一头身受重伤、对周围的一切都怒目而视的狮子。
“主公!”
李敖翔也暗暗心惊,主公以往不是没有过一意孤行的时候,但他始终能保持头脑的清醒,便是手段再骇人听闻,也总能维持住那一条不可逾越的底线。
这也是为何白先生每回劝诫完主公,虽然叹气连连,却也满脸欣慰的原因。
只是,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回跟以往每一回都不一样,在这种怒火仿佛能把理智全然烧毁的情况下,主公是真的会,毁了自己!
嘀嗒,嘀嗒……
紧张压抑的气氛中,有几声水滴滴落的声音传来。
李敖翔下意识地循着声音看去,顿时心头一紧,忍不住便惊呼了出来,“主公,您的手!”
却见面前男人没有握着剑的左手五指紧握,有暗红色的鲜血从指缝中一点一点渗出,最后滴落地面,仿佛绽开了一朵朵血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