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仝桓再次翻上屋顶，身上带着清爽的水汽，还有恰到好处的皂角香味。

他扭扭捏捏的，一开始还不敢靠太近，还是被尹初颖吼了一嗓子，才跟尹初颖并排坐一起。

“我还有味吗？”

憋住瞬间涌上的笑意，尹初颖装模作样从他的脸闻到他的脖子。

“没了，香香的。”

她明显听见仝桓松了口气，内心直夸他可爱。

“以后就正常穿吧，我喜欢你现在的味道。”

停顿了几秒，仝桓缓缓说了句“好”。

“你看，那边有卖红色馒头的，你想不想吃？”

观赏楼本就建在京城广场，往里看，是祭祀神台，往外看，是热闹非凡的主街。

尹初颖坐得很高，看得也很远，她一眼就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朋友提着小竹篮，竹篮里面装了三四个圆润的红色大馒头。

被尹初颖一句话问懵了，仝桓反应半天，问：“夫人是饿了？”

“看来你忘了。”

“忘了什么？”

尹初颖调侃道，“忘了我们的初遇啊，小乞丐，你当时还说我那一文钱是卖身给县令的脏钱。”

“别说了…”

仝桓被臊得脸蛋子通红，他也想起来自己当时那副死样子，明明都快饿死了，居然还嫌弃上夫人给自己的一文钱。

关键是嫌弃就嫌弃吧，如果有骨气，把钱扔了算他有志气。

偏偏他又是个没有骨气的，没把钱还给夫人不说，还让夫人用那一文钱给自己买了馒头吃。

吃得还怪香的，怎么有脸追夫人，还喊出了一句“人穷志不穷”啊！

他现在只是一想，就感觉自己从脚底板到头顶都有一股火，羞得抬不起头来，恨不得把自己攮进地里。

听到尹初颖的笑声后，他本就弯着的腰彻底断了。

“不许笑了！”

仝桓捂住尹初颖的嘴巴，“不许笑我！”

可当他感受到尹初颖冰凉的脸和唇后，身上的羞愤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慌。

夫人她即使穿这么多衣服，身上依然也还是没有热乎气，仿佛一个冰疙瘩，怎么都捂不热。

是…时间不多了么？

眼眶中一下蓄满了泪，仝桓固执地不肯眨眼，不让眼泪流下，就像他的固执能换来转机一样。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大喜大悲的崩溃让他脸部肌肉不自觉颤抖。

早就溢满的眼泪终于落下，一颗接连一颗，落在屋檐上。

“滴答。”

眼泪无声，但对尹初颖而言，震耳欲聋。

“你是不是爱我啊？”

她故作轻松，扭转身子往街上看，装作没有发现仝桓在哭泣。

“是啊，我爱你。”

“那我们成婚吧？给双方一个交代，等我死后，随便你跟谁成婚，没死之前，你不许出轨。”

“成、成婚？”

他呆在原地，就连泪水愣在眼眶中，不肯下落。

要到一个名分，光明正大跟尹初颖站在一起，是仝桓从喜欢上尹初颖后最大的梦想。

可是，亲耳听见尹初颖说出这句话，他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而是被一股名为绝望的情绪洪水包裹。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明明，尹初颖之前说过，她说等到金玉珠成为女皇，那时候就会带着自己去西山，那边有她的奶奶和哥哥们，她们会在亲人的祝福下完成婚礼。

为什么，为什么不等到那时候成婚？

是因为等不到了吗？

眼泪无声落下，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发抖，仝桓不敢出声，因为一说话，就会被尹初颖发现自己在哭。

而他自以为隐蔽的抽泣早就被尹初颖发现，她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我好自私是不是啊？临死前也要把你变成二婚男，以后可就不好娶妻了。”

“我愿意、呜…”

仝桓抱住尹初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惹得街上的人纷纷抬头看。

“别哭了，别哭了。”

没人跟她说过遇见这事怎么处理啊？

尹初颖按照自己的理解，轻拍他的背，是印象中妈妈哄自己的样子，结果仝桓哭得更大声了。

“瞧瞧，我还以为神女后人的男人不会哭呢，还不是哭着找妻主安慰？”

“哎，你不知道吗，自从上次韩璎珞事件后，仝桓就变得痴痴傻傻，只知道跟尹大人穿一样的衣服，也不管自己热不热。”

“你也看见了啊，我以为就那一天呢，我亲眼看见仝桓热得跟从水里出来一样，结果硬是不换衣服。”

“虽然痴傻，但看起来很痴情，我要是尹大人，也愿意养着这样的男人，丑点没事，主要的是痴情。”

……

“哈哈哈哈哈！”

尹初颖笑了，顺势往地上洒下几块碎银子，“都散开吧，我男人害羞，别围着说了。”

收了钱的人说上几句恭维话离开，没收到钱的百姓也知尹初颖是在赶人，自然不会留在这里讨嫌。

一溜烟都走了，至于在背后说些什么，这个尹初颖就不管了，她也管不着。

“别哭了，你听见百姓都说你什么了，以后给我正常一点。”

“好。”

仝桓头抵在尹初颖颈窝处，不愿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