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冰雁的剑法虽然精湛,但比之刘博均还差上一截,李太冲的护卫尽是高手,错过了舞剑这一契机,想要再杀他根本不可能。一舞作罢,欧阳冰雁黯然离场。“从你进入书院开始,我就觉得你心机很深,如今终于原形毕露了。”刘博均追了出来,手中还提着剑,语气不乏寒意。欧阳冰雁暗中握着匕首,咬牙愤恨道:“李太冲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屠戮了楼兰半数无辜百姓,还逼死了我的父母,不惜任何代价我也要杀了他!”“那待会儿同床共枕时,或许是个好机会,”刘博均冷冷一笑,还看四周的灯红酒绿:“我实在为瀛洲感到不值,看似单纯无欺的妻子,实则是个放荡的青楼妓女。”听到“魏瀛洲”的名字,欧阳冰雁忍不住捂住了腹部,她这一反应,恰好被刘博均看在了眼里:“你难道——”“这不用你管!”欧阳冰雁呵道:“李太冲我杀定了,你若拦我,那便是我的敌人!”刘博均眯了眯眼睛,轻笑着收起了剑,转身偏头道:“即使你能让李太冲今夜腿软,也不可能杀得了他。还有,若你能在他护卫的刀剑下活着,就得想好该怎么与瀛洲解释。”说罢,毅然离去。欧阳冰雁几番取出匕首,可就是没有刺上去的勇气,她背靠着墙角蹲下,面无表情却泪流满面,捂着肚子喃喃自责:“为何偏偏这个时候有了你……”“公主,我去替你杀了这些伪君子!”乌炎愤恨道。欧阳冰雁猛地抬头,望着刘博均离去的方向,眼中泛起阵阵杀意。……“轰隆!”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刘博均独坐书房,挑一盏明灯夜读,他的神色是如此从容。“咵——”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呼呼呼……”风雨涌入书房,一个身着劲装的曼妙人影,手持一柄紫色的剑,缓步走了进来。雨水顺着她精致的下颚滑落,恰好滴在剑身上,她的眼神与剑芒同样锐利。“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刘博均淡声问道。欧阳冰雁缓缓掩上大门,冷冷一句:“瀛洲不能知道这些事。”刘博均淡然望着书本:“俗语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是包不住火的,何况还是他那么聪明的人。”欧阳冰雁低声道:“我有办法能解决这一切。”刘博均微微抬头,瞧了她一眼,摇摇头:“可是你什么也没解决,李太冲并没有死,你的仇还是无法得报,不然你绝不会活着出现在我面前。”欧阳冰雁捂着小腹,不甘咬唇:“你知道我是有牵挂的。”“你可不要太过冠冕堂皇,等哪天你没有牵挂了,你依旧会去杀李太冲,到那时你,我,瀛洲,乃至整个黄山书院都会为你遭难,”刘博均放下书本,冷冷劝诫:“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永远离开豫州,回到你的西域去,永远不要再涉足中原。”欧阳冰雁狠狠握着紫薇,一剑指向刘博均骂道:“整个黄山书院,就属你最虚伪!”刘博均却不紧不慢:“一个连真实名字,真实性别,真实目的都伪装的人,有何资格说我虚伪?”“你以为,仅凭你的一句话,就能让我放弃我所缔造的一切么”“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很脆弱,或者说,这些东西你不配拥有。”“你给我死!”欧阳冰雁一剑刺来!刘博均只是微微侧身,根本没有闪躲。“噗呲!”剑刺入了他的右胸膛,不深,不致命,却伤了某人的心。刘博均低声闷哼,依旧未闪躲,只是怜悯地望着欧阳冰雁。他总是这样,总是这个眼神,欧阳冰雁几乎疯狂,她很清楚,若眼前此人不死,她今后就无法在黄山书院立足,更会失去自己的爱人。她别无选择,拔剑就要再刺,忽然,一道剑光自屏风后闪出!“砰!”震飞了她手中的剑,“咔嚓!”屏风分开两旁,魏瀛洲持国殇,一双眼睛悲痛欲绝。“瀛洲……”欧阳冰雁慌乱后退,匆忙摇头解释:“不是……不是你所见到这样的……”刘博均捂着胸口的剑伤,冲魏瀛洲幽怨道:“倘若我躲过了这一剑,你是不是还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魏瀛洲缓缓闭上眼睛,藏住所有悲伤,一道剑气挑起紫薇,送回欧阳冰雁手中,一句决断:“欧阳冰雁,你我以后,相忘江湖。”“瀛洲,我没有,我没有……”欧阳冰雁上前,可未等靠近,魏瀛洲一道剑气,将她彻底逼退。“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会创办孔雀楼也只为了报仇,可我并没有报仇,我没有杀李太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今后!”她几乎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扑上前紧紧搂住魏瀛洲,泪目充斥着渴望:“你原谅我好么,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可能了,”魏瀛洲摇头反驳,“爱情在家仇国恨面前一文不值,这是所有江湖儿女的宿命。”欧阳冰雁想再说些什么,可一想到惨死在李太冲手中的同胞,她就心如刀绞得根本无力反驳。爱情岂能浇灭复仇的火焰?鱼和熊掌又怎能兼得?“瀛洲……我们……对了!李太冲有谋反之心啊!”欧阳冰雁眼睛突然闪光,来回在刘博均与魏瀛洲身上求是:“我们可以通过朝廷,我们可用权谋之术,借皇帝之手将李太冲杀了,这样一来不就——”“闭嘴!”却不等她把话说完,魏瀛洲狠狠将她推倒在地,怒斥道:“你还想让老师与师母的悲剧重蹈覆辙么!你一个人的家仇国恨,会害死整个黄山书院的人!”欧阳冰雁捂着小腹,痛得脸色苍白,“好痛,好痛……”魏瀛洲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之色,几欲上前查看,刘博均却赶忙拉住了他:“瀛洲,就当做这是一场梦吧,可不要再深陷其中了。”“嗖!”乌炎从天而降,抱起欧阳冰雁,回首骂了一声:“你们这些无情无义的伪君子都不得好死!”随即,飞天离去。……这一次,欧阳冰雁连续昏迷了三天三夜,总是重复一些杂乱的梦境,总是离不开一个人的身影。她在梦中呼唤了不知多少次“魏瀛洲”的名字。她猛地睁开眼,床边是日夜守候的乌炎。“哗啦啦……”窗外的大雨不停地下。“我……我要去找他!”她当时不甘心,她当然要争取,可当她下床时,下体突然传来了一阵撕裂的疼痛。她愣了片刻,猛地掀开被子,原本微微隆起的小腹已变得平坦,她惊恐地望着乌炎:“我的孩子……”乌炎摇头遗憾。这个女人的心再度崩溃,抱着枕头嚎啕大哭,对他所有的幻想都无形破碎,魏瀛洲,你为何要推我,你为何那么狠心,你为何要害死我的孩子!爱恨情仇,一念之间。这个偌大的江湖上,这样的悲剧无时不刻都在上演。泪湿枕头后,她突然归于平静,踉跄地走至窗边,任由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拍打。快十年了,那时的少女是如此意气风发,如今的少妇是如此狼狈落魄。望着半山腰零星的书院灯火,心痛到让她无法呼吸,谁能料到最后竟以这种悲剧收场?“公主……”乌炎轻轻为她披上的袍服。“乌炎,我们回家吧,这个地方我再也不来了。”欧阳冰雁落下一滴晶莹的眼泪,随风化雨了却一切。……当夜,孔雀楼突发了一场大火,烧红了整个豫州城,城中所有男人都在为之惋惜,独有一人伤心断肠。魏瀛洲站在黄山顶,默默望着城中那场大火,可他又能如何呢?身为儒宗之首,岂能贪恋儿女情长?此情此景,恰如那诗那词:“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这秋雨倾倒的黄山,寒得已不似人间。……欧阳冰雁带着孔雀楼三十七名女眷,顺着运河一路南下,先来到了江南,用几年的积蓄找墨门买了一艘机关船,随后便逆着长河向西北进发。这几日来,尽是雷雨天气,在路过扬州一处浅滩时,忽有眼睛尖锐的女眷发现:“楼主,你快瞧,那里好像躺着一个人!”那人趴在岸边,瞧不清楚模样,出于好心欧阳冰雁还是上前探查了一番,结果发现她并没有死,于是便将她带上了机关船。一番清洗打理后,才发现是个被火烧伤的少女,约十五六岁的模样。经过几天的救治,少女终于从梦中苏醒,但她已记不得从前之事,对与她的名字,她也只是支支吾吾的吐露着:“我叫……九……九……”“妹子,我们都是苦命人,你就不要想从前了……我们救你之处叫做‘丁家沟’,你又只知个‘九’字,我给你取名叫做‘丁酒酒’如何?”“丁酒酒,丁酒酒……”少女念叨了两遍,欣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