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旗牌官板着脸点点头,上前单膝跪地,横手平胸向康熙行了个军礼,说道:“图军门、周军门有令,万岁若亲临视察,可暂在辕门稍候。这会儿正行军法杀人。”跟在康熙身后的戈伦,新进侍卫年少气盛,冲马上前喝道:“你瞎了眼,这是万岁!”旗牌官脸一扬,冷冷说道:“下官晓得是万岁,若是别人,营前骑马就犯了死罪!”
戈伦“嘿”的冷笑一声,扬鞭便要抽打,后头康熙忽地黑沉了脸,喝道:
“放肆!都下马!退下,拔去你的花翎!”
说着,康熙便先从马上跳下,随行侍卫这才都服服帖帖下来。武丹舌头一伸朝穆子煦扮了个鬼脸儿。明珠这几年也读几本书,便笑道:“这两个真要学周亚夫细柳营的故事了,咱们老实着点,真的让他杀了我们的马,怎么回去呢?”索额图却兴致勃勃地道:“只要旗开得胜,万岁爷不骑马也欢喜!”熊赐履便笑着对康熙道:“请主子这边站,这里高些,里头情形都能瞧见。”
周培公确实正在执行军令杀人。这些旗奴已不比初入关时,如今在京携家带口,听说出征只发得一两多饷银,个个没精打采。加上有的妻儿扯叫,有的朋友饯行,昨日预校时,竟有七百多人至辰中才懒懒散散来队。因事前申明今日大校,不料还是有一百多人姗姗来迟。周培公便命各营将迟到人员一律绑送中军听候处置。
中军参佐刘明见人犯到齐,便上前向主帅图海禀道:“请大将军发落!”图海点点头,他虽为主将,却知康熙想试试周培公的才能,便不肯主持,只大声命令道:“由周军门按军法处置!”
周培公八字眉微微一蹙,大步走至将台口,濛濛秋雨已打湿了他身上的黄马褂,新赐的双眼孔雀翎也在向下滴水。他两眼冷冷一扫,偌大校场立时肃静下来,一声咳嗽不闻,三万军士铁铸似地一动不动。良久,周培公方朗声说道:“现在重新宣示抚远大将军军令——违命不遵者斩!临战畏缩者斩!按期不至者斩!救援不力者斩!戮杀良民者斩!奸宿民妇者斩!”
几个“斩”字出口,下头跪着的一百余人已个个面如死灰。却听周培公又道:“图大将军这几条将令昨日已经申明,今日仍有一百零七人应卯不到,本应二体处置,念因国家用兵之际,择最后三名斩首示众,余下的每人八十军棍!”中军听到令下,炸雷般“喳”地一声便去拖人。三名吓得魂不附体的军士被拖至将台边验了,便拉向辕门。其中一个挣扎着,号叫着不肯就范,尖叫着:“周军门开恩……我上有老,下有小,你不能啊周军门……我求求你……你不能公报私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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