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仿佛被人重重击了一闷棍,呆呆地站在空落落的户部大堂上,思绪乱得像一团麻似的。他脸色惨白,踱出大堂,一阵清风吹来,胤祥觉得发烫的脑门好受了一点,见院里的衙役官吏都愣怔着瞧自己。施世纶、尤明堂都站在东廊下,见他过来,上来要说话时,胤祥摆摆手止住了,说道:“什么话都不用说,库、账都封好造册,呈圣上御览。有什么事,还可到我府去问。我说过的话,决无反悔,你们相信十三爷这颗心就是。”说罢,也不知哪来的精神,腾腾几个快步出了户部仪门,厉声叫道:“马——我的马呢!”
胤祥打马扬鞭一阵狂奔,赶至西华门,立刻请见康熙。小太监王狗出来回道:“万岁爷用过早膳就出宫了,武大人陪着。十三爷明儿再请见罢。”胤祥听了回头就走,却又止步问道:“你是在养心殿里侍候的?太子爷今儿可请见万岁了?”
“没见太子爷请见呀!”王狗见胤祥神色不对,诧异地说道,“听说万岁爷见了爷,就随武大人出去了。”
胤祥已经明白,胤礽压根就没有请旨,独断专行处置了户部的事。寻思良久,胤祥长叹一声,一口气松下来,索性连康熙也不想再见了。他赶走了随从,独自来到逢春阁,左一杯,右一杯,直吃得申末时牌醺醺然出来,连马也忘了骑,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回走。方过宣武门,胤祥听到从内城墙根一带传来一阵丝竹之声。闪着醉眼看时,沿街一带粉墙耀眼,红漆大门上黑匾金字,大书“太白风节”四字,门旁两侧的楹联有一笔工整的楷书:
豪饮鲸吞原是燕赵慷慨遗风
浅斟低唱亦多吴越倜傥雅调
胤祥打了个酒嗝,不禁自失地一笑:“真是走顺了腿儿,跑到八哥教习歌伎的谪仙楼来了!”正自徘徊,却听有人叫:
“那不是十三爷么?”
胤祥扭头看时,却是原先谪仙楼妓院的王八头儿,老远堆着笑脸过来,一边请安,一边说道:“你老人家好一阵子不来了,兰姐儿都快急疯了……哎呀呀,茶也不思,饭也不想,只是锁着眉头出神儿,敢怕不是念叨着爷呢!”一边说着,一边引胤祥上楼,口中高喊道:“吴家的!十三爷来了,告诉大茶壶,备点醒酒汤,叫兰姐儿预备着给爷唱曲儿?”
“怎么——呃!八爷的戏班子还接客?”胤祥猛地想起那张空白抬籍文书。忽听楼上琵琶铮铮,歌声悠扬,阿兰正在弹唱,遂冷笑一声说道:“你们背着八爷,拿他的戏班子招揽生意,是活够了么?”“放心!”王八忙赔笑道:“小人哪敢呢!是咱们总头儿任老板来了。任老板上回还说,既然十三爷瞧中了兰姑娘,得便儿回明八爷,干脆送了十三爷,另找一个姐儿顶上。您放心,兰姐儿是童身,没人敢招惹!”胤祥大咧咧坐下,酒劲儿涌着,脱掉了靴子,双脚跷在桌撑上,笑骂道:“偏你娘的话多!快滚进去告诉姓任的,叫阿兰过来,我有要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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