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不来柳中调莺、松下邀友;讨不来画里磨诗、壶中酌酒!拼着折断了腰,才换得米五斗。东篱采菊梦正好,醒来此身在黄州。倒不如来也一扁舟,去也一扁舟,清风明月拂照燕子楼……
胤禛放轻脚步,隔着玻璃窗悄悄向里看时,果见是文觉、性音两个和尚和邬思道猜枚吃酒,正在兴头上。性音淋淋漓漓双手握着一只狗腿,啃得满嘴流油,转脸对邬思道说道:“瘸子,只管靠着你的拐棍儿出什么神?王爷今晚不回来,明日必定一早就回来了,你急个啥?”邬思道素来是个冷人,极少笑语,此刻大约吃得半酣了,脸上泛着红光,一哂道:“偷嘴和尚,你以为我不会唱么?”遂似吟似哦,敲着菜盂唱道:
惜乎哉!千金卖赋司马相如!空怀了贾生雄心做宰辅!纶巾羽扇今何在,风流一去能回否?——换得了一斛珠,浑家把了去当垆;挨近了君前席,问的是渺冥路;五丈原前秋草黄,白教后人嗟魏吴。吃进的酒,泛上来是醋。论些个痴人事,常叫人笑破肚——这的确是天老爷懵懂,安排错了造化数!
唱罢笑道:“拇战我战你们不得,只好赔个曲儿。若是射覆,你们必定输我!”
“我不信!”性音将酒葫芦一推,顺手在盒子里抓一大把围棋子儿问道:“你猜是多少?猜!”
“三八之数!”
性音将子儿“哗”地向案上一撒,一五一十数了,竟真的是二十四个,不禁鼓掌大笑。连几个扇炉烫酒的僮儿也看呆了,性音便饮了一杯。却见文觉伸手又抓了几个,伸过臂来问道:“你说是多少?”
“三八之数!”
众人不觉诧异,文觉撒开看时,却是五个,问道:“老邬,你输了。”邬思道抿嘴笑道:“八去三难道不是五?你喝了罚酒罢!”一个总角童子笑着过来道:“邬先生,你是神仙么?这真奇了!这回您猜中了,我吃三大杯!”不料刚抓起一把,邬思道又笑道:“还是三八之数!”那童子把棋子摊在桌上一数,居然又是十一枚!众人不禁哄然喝彩。
“诸位好自在!”胤禛暗自骇异,笑着推门而入,手伸向棋盒子里悄悄取了四个子攥住,伸出手去道:“请教邬先生!”几个童子见他突然进来,忙都垂手儿退至壁角。两个和尚却只起身一揖为礼,胤禛安详坐了,只笑着看邬思道。不料邬思道略一沉思,改口猜道:“四爷是九五之数!”
胤禛的手一抖,四个子儿滑落出来。他倒不在乎被猜中罚酒。因《易经》“乾”卦系辞有云“九五飞龙在天”,“九五”历为帝数,贵不可言。邬思道信口拈来,似庄似谐,难道有什么深意?
胤禛端起杯来,那酒碧澄澄的是上好的长白山葡萄酒。不知怎的,却难以举杯,叹息一声,放了杯子沉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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