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眼冰被端上小餐桌,云嘉袖口的蝴蝶结也没系,手腕间散漫拖着两节系带,慢悠悠吃着冰。
田姨站在她身后,细致熟练地帮她吹头发。
家里还有一个人。
只是他不说话,不展露一丝存在感。
呼呼风声里,云嘉却偏过头,手指捏住的甜品匙半翘空中,想去看他吃了龙眼冰没有。
可惜阻了一道镂空的隔断柜,客厅那道灰色身影隐在一大丛插瓶的白色木姜后。
田姨在手心揉开橙花精油,抹在云嘉发梢,又开了低档风细细吹一遍。
“这样好的长头发,养得跟缎子似的,怎么舍得说要剪掉?”
云嘉挖出碗底的龙眼肉,笑眼弯弯说:“故意骗我妈妈的,说要减短发,她不让,再说那打耳洞总行了吧,她就答应啦!我聪明吧?”
“聪明!就属你最聪明!”
云嘉往桌上看看:“我手机呢?”
田姨收起吹风机,也帮忙找,云嘉在另一碗化掉的龙眼冰旁看见自己的手机。
可能陌生的环境太沉闷,也叫人局促,他微微弓着腰,两只手臂搭在膝上,垂下的手指,长而有力,不错顺序地深按一个个指关节,有的没响动,有的能发出“咯”一下的响——也是他来这里唯一的一点动静。
云嘉朝他走近。
乌发雪肌的少女,一身娇养气质,散发着浴后潮热又浓郁的香,无声蹲在茶几旁,像一丛滴粉搓酥的软云停下来一样。
两人连目光交流也没有,可庄在从余光里、呼吸中,察觉另一人的靠近,手指上的响动,便兀自停了。
碟子里的银质小勺还是干爽扣放的状态,看样子他一口没碰,不喜欢?云嘉攥着自己手机,悄悄抿了下嘴,有一点好心用错地方的尴尬。
庄在注意到她一闪而过的表情,想说点什么缓和忽然近距离相处的尴尬,就像迎面遇人说“你好啊”“吃了吗”“去哪啊”一样自然。用说废话来维持和谐,是他观察来的社会默认的交际规则。
可惜瞧得明白,却难以实践,到最后,他也只是吐出显生硬的一句:“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
“哦。”云嘉拿着手机起身离开。
黎辉从曲州把他领回来,手一指沙发,让他坐,笑容随和,叫他放松点,随即接起电话说一会儿回来,却再没见到影子。
庄在坐下后没再挪地方,她的手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不止有人给她打电话。
电话响时,联通后院的玻璃门还没有被拉开,斜照的光线仍有一层透明阻挡,这座刷新他人生见闻的别墅也好似被一层灰冷的玻璃罩着,空间太大,装饰太多,冷气太足,这些很好很好,却与他毫无关联的东西,无法让他放松。
就像草原的野马误闯茂密的雨林,跑不起来,也舒展不开。
然后那扇玻璃门被拉动。
穿着苹果绿泳衣的少女,纤细亮眼如雨后一道陡然出现的虹,懒洋洋地扭动着脖子,湿漉漉地占据他的视线。
他愣了数秒。
这艳丽窒热的雨林,忽然合情合理。
叫他拘束的地方,是她的领地。
接着桌上的手机一连震动,
那个备注叫“司杭”的人又发来几条信息,数张精致的餐食照片后,紧跟一条文字消息。
“跟阿姨刚订完衬衫出来,顿马道新开的一家葡餐厅,你肯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