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芍没听清宋先生的话,她正冲着大门发呆。
连着几日都没什么内容,忽一日,都已近傍晚了,于副官匆匆地来了,春芍刚做完饭,正准备和宋先生一起吃。
父亲一进门就说:春芍哇,马团长请你去看戏。
春芍已经很久没有看戏了,她正憋得有些六神无主,听说要演戏了,她立马就精神了许多。
她便说:那我们吃完饭一起去看吧。
父亲说:今晚是牤子和十里香专场为马团长演出,别人是不能看的。
春芍就放下碗,看着宋先生。
父亲忙说:马团长说了,他不太懂戏,想请春芍去给讲讲戏。
说完拉起春芍的手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冲宋先生说:那我们就走了。
于副官已隐隐约约地觉得马占山看上了春芍,从马占山封他做副官那刻起,他就预感到要有什么事发生了。说心里话,他是高兴的,他甚至幻想果真有那么一天,马团长娶了春芍,那他也就人五人六了,说不定还能混个团副当一当,到那时,他老于家也就祖坟冒青烟了。
果然不出于副官的所料,没几日,马占山又差他来请春芍去听戏。于副官的心里都快乐得开了花儿,以前在他心里还挺像回事儿的宋先生,此时啥都不是个啥了。
戏在团部里演出,几盏汽灯同时燃着,照得整个房间比白天还亮堂,团部门口有卫兵站岗,屋里没几个人,除马占山外,还有几个团副警卫什么的。
马占山坐在桌后,桌子上摆着点心、糖果什么的。于副官领春芍进来时,马占山站了起来冲春芍说:今晚看戏,请你这个角儿来一道乐乐。
说完便把春芍让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马占山就拍拍手道:开始吧。
十里香和牤子就从侧门被一个卫兵带进来,站在房间的空场子里。戏就开始了。
春芍并没有把戏看进去,她不知为什么,她的心思都在马占山身上。以前她碰见的都是有钱人,人要是有钱了架子也很大。马占山是当官人,手里有兵也有枪,架子自然也很大,但他身上又多了一种有钱人身上没有的东西,那就是马占山的身上的那种野气。野气和大气加在一起就是霸气了。
这股霸气深深地占据了春芍的心。
后来她恍过神来开始看戏,目光集中在十里香和牤子身上,她还是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上看戏,她离十里香和牤子是那么近,他们一句接一句地唱着,她突然觉得他们很可怜,他们不管愿意不愿意,只要马占山说句话,他们就得来唱戏。也许给他们点赏钱,也许不给,不管给不给,他们都得唱。她又想到了自己的从前,发烧还得唱戏,结果唱倒了嗓子,想到这,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马占山的心思一半在听戏,一半在暗中观察着春芍,春芍一流眼泪,马占山忙招一块手帕递了过去。
然后马占山就叫了声:好。又一挥手,就有一个侍卫端着托盘走过去,这是马占山给十里香和牤子的赏钱。
马占山说:唱得好,都唱得让唱戏的人流泪了,好!
十里香和牤子愈加卖力地唱。
有了初一,就有了十五。
于副官三天两头地去请春芍,每次请春芍,于副官都有很多借口,不是马团长的衣服破了,让春芍去缝一缝,就是父亲想闺女了,到府上聚一聚。
春芍每次来,差不多不是陪马占山听戏,就是陪打纸牌,输了马占山付,赢了是春芍的。
春芍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生活,渐渐地喜欢上了这种生活方式。每次玩,都到半夜,然后,又出去吃宵夜,副官侍卫陪着,不管走到哪家饭馆,老板都热情相迎。他们也一律都认识春芍。对马占山等人自然是敬畏。
热闹时分,老板会颠颠地过来敬杯酒给春芍,席间就增添了许多热闹。春芍在冷清之后,似乎又找到了昔日的热闹,不过这种热闹,比昔日的热闹要舒服多了。
刚开始,她还为三天两头跑出来,觉得对不住宋先生,渐渐地,她觉得和宋先生过那种冷清、呆板的日子,是宋先生对不住她。她就对宋先生生出许多怨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