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总是很凶。
就像现在。
萧野目光扫过许之夏眉眼:“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也记好了。”
许之夏眼泪滚落,已经在想今晚被赶出去该怎么办了。
萧野胸腔微不可察地起伏一道,换了口气:“我不会扔下你。”
医院很嘈杂,医护人员、病人、家属来来去去。
但萧野的话,许之夏听得很清楚。
她睁大眼睛,饱含眼泪,不知该作何反应。
萧野:“你只要还在上学,我就不会扔下你。”
许之夏无措地眨了下眼睛,眼眶装不下泪水。
萧野沉了口气,上前一步面对许之夏:“听没听见?”
许之夏回神,小鸡啄米般点头:“听见了。”
萧野:“那你知道你这次错哪儿了吗?”
许之夏:“我应该告诉你。”
萧野:“告诉我什么?”
许之夏:“手烫着了。”
萧野突然明白了。
明白自己为什么很生气,心却异常的柔软。
柔软到看不下去她在那儿上药。
因为她太乖了。
是那种每个家庭里,都想要有的乖小孩。
脾气好,学习好。
听话,懂事。
不喊疼,不说累。
偶尔惹人生气,也是因为不想让家人担心的,那种乖小孩。
萧野也曾被黑暗掩盖,有那种抱紧浮木的渴望,但他却选择用尖锐把自己包裹起来。
但许之夏不是。
她力所能及的表现,乖乖的,只期望他别扔下她。
怎么不让人心软呢?
如果说萧野前段时间还因为自己所失去的东西而有些情绪,那么现在,荡然无存了。
萧野抬手,揉了把许之夏的脑袋。
许之夏顿了一下,看着萧野。
萧野并不觉得自己的动作冒犯,因为那时的他对她没有邪念。
他只是觉得她乖,想这么做。
类似小狗来蹭他,他揉一把它的脑袋,代表喜欢它蹭。
萧野放下手:“别哭了。”
许之夏立刻抹了把脸颊:“嗯。”
“走。”他接过她手上的单子,“拿药。”
他转身走,并不等许之夏。
许之夏小跑跟上去。
拿完药,回家。
错开高峰期,公车上没什么人。
两人并坐在车后排。
阳光微微晃眼。
许之夏的手还是很疼,但她的心却沉静了。
许之夏将医生开的单子拿出来,还没看清金额,被萧野夺过去。
萧野:“把你那工作辞了。”
许之夏刚张开嘴巴。
萧野一个眼神,许之夏又闭上嘴巴。
萧野:“这几天也别大早上起来做饭,随便吃吃就行。”
许之夏点头:“嗯。”
萧野没回家,直接去了汽修店。
许之夏去汉堡店辞职。
汉堡店负责人很舍不得许之夏,说没见过她这么勤劳又肯吃苦的小孩。
所以,许之夏虽然只干了五天,汉堡店负责人却给她结了200块钱的工资。
许之夏很感谢。
晚上,萧野回来,许之夏就把钱递过去。
萧野板着脸:“干什么?”
许之夏:“我的工资。”
萧野:“你的工资给我干什么?”
许之夏:“……”
萧野换了鞋,进房间洗澡:“自己留着。”
吃药擦药换药,许之夏的手好得很快,一周后已经不影响活动了。
她向萧野提出,再去找一份工作。
谁知萧野已经给她找好了。
汽修店旁边的便利店,老板娘怀孕快生了,想找一个日常收银员。
萧野给许之夏一个地址,让她明天下午去找他。
第二天下午,许之夏按照地址找到汽修店。
店面比许之夏想的大很多,有五间门面,门面前有一块很大的场地,停着七八辆车。
有小汽车,有大货车,还有摩托车。
满地都是黑黑的油渍,还有各种散落的螺丝小配件。
许之夏穿过车辆,看见门面里坐了个年轻女人,在看电视。
许之夏走过去打招呼:“你好,我找萧野。”
年轻女人穿着时髦,跟这个脏乱的地方格格不入。
她目光上下打量:“你是萧野的妹妹,之夏吧?”
妹妹?
他是这样说的吗?
许之夏稍愣,连忙点头。
年轻女人指了一下右边:“那边,红色渣土车看见了吗?”
许之夏看过去,点头:“嗯。”
年轻女人:“他就在那儿,你去吧!”
许之夏礼貌道了句谢谢,走过去。
她绕着红色渣土车走了一圈,也没见着人。
红色渣土车底传来金属敲击的声音。
许之夏蹲下。
车身很脏,粘着泥泞灰尘等等,都包浆了。
许之夏看不见车底全部位置。
她问:“你在车下面吗?”
没人应声。
但有滚轮滑动的声音。
接着,萧野平躺着从车底丝滑的冒出来。
他躺在一个老旧的木板上,下面四个滚轮,是自制的简易滚轮板车。
他身上的t恤各种污渍,手臂、脖颈、下颌、额头,都蹭着黑色痕迹。
但许之夏却不觉得萧野脏。
太阳很刺眼,落在他脸上,汗渍闪闪发光。
他眯着眼睛:“你是不会叫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