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点点头，率先钻了过去。索端初收拾一下衣袖，也跟着爬了过去。襄阳王府北边背着一处幽静山林，索端初以为肉包要领着他进林子，肉包回头瞧他一下，却贴着北边的外墙，一路往王府西门去了。此时东门喧哗声忽然大作，悠长的狼嗥鞭子似的甩了出来，一声连一声。追在人的脖子后面呲着獠牙一下接一下地咬。立即有禁军往东边跑的脚步声。襄阳王府西面是一片小山地，有些崎岖。狼崽子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晃动着小腿儿，认真地看着索端初。许久没见到小孩儿，索端初眼睛一涩，跑上去抱起他来亲。秤砣抱着索端初唔噜，软绵绵地，带着泪水的湿气。他窝在索端初怀里小声小声地哭，索端初抱着他揉：“好孩子，好孩子。”一会儿又道：“我哥和小柳呢？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秤砣扯扯索端初的前襟，指着肉包努力地说：“跟，走。”肉包也扯索端初的衣服，很焦急的样子。索端初顾不得多想，跟着肉包抱着秤砣就跑。秤砣抱着索端初的脖子，在他颈窝里蹭。索端初觉得小孩儿轻了，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小肥肉消下去不少。东门的狼嗥声终于停止，索端初来不及细想，肉包突然停住。
马蹄声。
一队人骑着马慢慢走过来，前面几人举着火把。司马昱一坐在马上，低头看索端初。索端初第一次仰起脸来看他，两个人对视半天，司马昱一突然仰天大笑。笑完了咬着后槽牙道：“声东击西，故布疑兵。小畜生竟然还懂兵法。”
李擎在另一匹马上，抿着嘴不吭声。秤砣瞟了他们一眼，垂着眼睛看地面。索端初心下想，这下倒是糟了。本来身上就有罪，这坐实了要逃跑。自己到没什么，平白连累秤砣。小家伙腿脚不算好，自己被抓了不知道他懂不懂要逃跑。这边沉默着，周雷骑马赶过来，伏在司马昱一耳边低语。前堂东门一共三十匹狼尽数散去，果然就是疑兵。司马昱一点点头，如果这孩子只能召三十几匹狼的话，是大阿赤那的可能性不大了。那么留着也枉费，是麻烦尽早铲除的好。一排弓箭手围上前来，张弓搭箭，箭簇密密麻麻地指着索端初。索端初要把孩子放下来护到身后去，秤砣突然把小手搭在他肩上，双眼向上一挑，在夜色中暴起两簇幽蓝的火焰。肉包原是蹲坐着，忽然站起，眼睛里亦亮起幽蓝的荧光。
然后……满山遍野，睁开了狼的眼睛。
李擎目瞪口呆。那幽蓝的荧光仿佛尸体上的磷火，悠然的，妖异的，点燃一般一片蔓延过去。这才是真正大阿赤那的狼群，化身为夜，在黑暗中默默地凝视……
他觉得自己全然不像还在人世间。
司马昱一显然也给震住了。这个孩子还只有几岁，他果然是大阿赤那……司马昱一杀心顿起，必须趁他还小的时候解决掉。无论对辽国还是对中原来说他都是个麻烦，没有剑柄的利剑只能毁掉。
西殿前司的人正在往这里赶。司马昱一微笑着看眼前落魄的男人和他怀里抱着的脏兮兮的小孩子。传说并非谎言，它从不曾欺骗过谁。你要跟我较量一下么，大阿赤那……
索端初注意到司马昱一正在摸腰刀。三尺来长的窄刀慢慢出鞘。他把秤砣放下，慢条斯理地整理一下衣服。司马昱一依旧笑着看他。索端初轻声道：“大人，您知道现在京城有多少狼么。”
司马昱一道：“大概知道了。”
索端初摇摇头：“大人如果杀了这孩子，我保证您活不过三天。”
司马昱一挑着唇角，没说话。
索端初把秤砣放到自己跟前，大声道：“大人不信，那就试试。用箭，把我们都射死。”
秤砣默默地看着司马昱一。司马昱一看着他，两边都没有说话。沉默的对峙是狼的强项，狼崽子近乎挑衅地望着司马昱一。
许久。太子东宫忽然来了人，拿着太子的手令召司马昱一。司马昱一低着头不知道跟传令官说了些什么，突然重重一叹。禁军收了人，往回撤。索端初有些莫名其妙，同时也觉得松了口气。腿发软，他想找个什么地方坐一下。狼崽子背着小手瞧他，索端初突然笑出声。他跪在地上抱着他蹭了蹭，轻笑道：“你来救我啊。”
狼崽子唔噜一声。
索端初把下巴架在他的小肩膀上，慢慢地缓气。狼崽子攥住索端初的衣服，嫩嫩叫道：“初初~”
“嗯？”
狼崽子拍拍他的背，又叫了一声：“初初~”
索端初拍拍他的小屁股，紧紧搂住怀里这热乎乎的小身子。
“小东西，你挺了不起么。”索端初一下由极紧张放松下来，声音里倦倦的。似乎听见秤砣嗯~了一声。
索端初轻轻吐了口气。夜色恢复了宁静。荒唐的热闹退去，万籁俱寂。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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