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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持续下雪，过年那天下得弥弥漫漫从地连到天。年三十守岁，反而不大热闹的。索端初他们住在小甜水巷，离东大街近。从二十九开始便听见牛车滚过的木轱辘声，连绵不绝，作雷响。一车一车食材前面运进宫去，后面再拉出来扔宫后面。甭管多矜贵的料子，只要那一星半寸极鲜极嫩的心儿。上好的整羊就要那前腿上面一点的连筋肉，御厨们拿刀一剔一弯割下来，和馅儿炒片儿嫩而不烂，有嚼劲但不塞牙。剩下的没用，就着原车一扔，牛车直直往宫后面走，出了后门一倾。普通人家贫穷人家侯在禁中后面等着，牛车一走立即上前去捡。原则上三十之前皇宫是不管的。正月初一便不行，再捡东西得收治。到时候朝贺的国家颇多，丢面子。原本担心那些个垃圾不够分的，今年难民太多。二十八那天起床一看，都不见了的。轰走了。有人叹，这天寒地冻的，轰走了要死在路上的。

只要熬到三十晚上整座京城便是难得的宁谧可爱，白皑皑地温柔敦厚地伪造一次人间胜景，太平盛世。

狼崽子被一串一串的马车弄得睡不着，白天打蔫儿。早上起来站桩练趟子，一脸的委屈。索端初和索元亦在前院收拾卤肉，熬得汤浓骨烂香气稠厚了，放进坛子里借着天气一冻，成了结实的冻子。熬了几种，牛肉猪肉猪蹄子。索元亦剥包在坛口的油纸，被冻得狠了，一揭碎了一片冰碴子。索端初在院子里架起个板，把肉冻切成片儿。索元亦一揭油纸，一股冷冷的油香。索端初瞧他抱着的小坛子精致，笑道：“这又是特别熬的？”

索元亦笑道：“他不吃酱油，我熬得清汤的。这几个月跟我遭罪了，正好正月里补回来。”

索端初拿刀切，柔软的肉冻一碰便轻轻颤动。

柳奉意在街上闲逛。新做的小靴不透水，他拿着当水鞋穿。街上积雪厚厚的，他爱踩上个脚印儿。一整块白璧无瑕的雪地，踩上一脚就全都作废。都在家里忙年，大街上没大有人，偶尔有人往街上泼废水。哗啦一声。柳奉意走小巷从来不挨着边走，怕被人用洗脚水突袭。他紧了紧身上银灰色“一裹圆”，厚重及地，把他围得结实。走着走着拐进一条幽深的小胡同。

“大师兄。”

汪珺簬靠在巷子尽头拐角处，只露了半边脸。一只眼睛弯着，似笑非笑。一身白色的貉裘，绒绒的领子柔柔地托着下巴，愈发显得尖削了。

“嗯。”柳奉意一步一步走，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汪珺簬也不着急，笑眉笑眼地。柳奉意慢慢走过来，黑素素的眼睛在风兜下面逡巡着。

“来了。”柳奉意道。

“嗯，来了。”汪珺簬比柳奉意还矮一点，略略抬着脸，多少显得天真无邪：“那天师兄和师姐吵那么凶，不就是吵给我听得么。”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