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妈一把夺了钗子,狠狠掷在地上。沈离枝捂着脸,似是呆住了,傻愣愣瞧着吵闹声终于引来一路小厮。
护院小厮气势汹汹,在前带头的却是个瘦小的姑娘,墨觞鸳屋里的水芙。
水芙年纪虽不大,端起面孔,一板一眼传下阁主吩咐,也颇有几分得力大丫鬟的架势:“夫人说了,凡是打架闹事的,统统关进偏院思过。你们几个,还不快动手。”
见了来人,听了这话,先头还跋扈的女子立时变作软脚虾,一个个没了嚣张气焰,纷纷萎缩成一团,彼此拉扯推搡,哭叫着不肯就范。
“夫人说了,这个不一样,把她拉出来,关到那边屋子里去,没有吩咐,不许放出来。仔细着些,别弄出点伤来,没得又要闹,讲咱们冷香阁黑心肠,惯会苛待姑娘。”
显而易见地,那被单独拖了出去的人是沈歌女。灰尘振起老高,四下扑扬过一阵归于平静,只有一根粉嫩的流苏钗子,混乱中不知被谁踩过,孤零零躺在地上,沾了不少脏污。
自然无人去捡拾它,刚才的沸反盈天仿佛都是假象,或者一出提前安排好的戏码,一旦落幕便寂静无声。
水芙与赵妈妈说了两句客套话,全然不理睬侧旁小屋里后知后觉的叫嚷,各自或去复命,或去打点手头琐碎,至于那发出刺耳叫嚷声的人,任由她自己力竭了、安静了也便罢。
所有人都像是心照不宣,小厮们不必等吩咐,垂着手鱼贯退下,无有发出多一丝动静。没人注意到,某处偏僻角落还瑟缩着个细瘦的身影,噤声屏息看完了全程,好不容易等到结束了,才敢松出一口气。
只是正如螳螂捕蝉而黄雀在后,她自以为隐蔽,并不知道一切早被另人尽收眼底。
“姑娘?要不要……”
绯月扶着冷香花魁,眼看着那细瘦身影站起来,警惕打量一圈四下,当是无人发觉,才又猫下身子、沿着墙根溜到窗下,扒着粗陋窗沿和里面人说话。
墨觞鸳的安排甚是有趣,竟叫人将沈离枝和观莺关在了一处。从前的头牌娘子此时也不说话了,抱着那件斗篷不撒手。日子久了,风毛打结成了缕,颜色也开始灰蒙蒙,她都不在意,只管将自己裹得严实,靠在墙角看起别人的落败凄惶状。
“一个人知道疼了,也许会畏惧,却未必会真心顺从。”沈渊竖起食指,示意绯月噤声,远远瞧着又弯起眉眼,噙着一抹含糊的笑:“且让她们说去,我倒不信了,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她袖中捧着个小手炉,套着湖绿的织金缎子,炭火的温度便透过紫铜炉壁与锦缎,渗透进苍白掌心。这颜色鲜亮一抹,明媚得夺人眼球,偏偏衬的是一身素到极致的白袍白裙,算不得多好看。
所幸,身负冷香花魁的名儿,沈家姑娘的这张脸蛋还是美丽的,若是不太留神,囫囵一眼打量过去,总不叫人觉着突兀。她念叨的声音太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仍然落进了绯月的耳朵,化作一段了然的颔首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