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和绯月同时侧脸看过去,不约而同地都弯了眸子。只见莹白滑润无一丝杂色的冰裂细颈瓶儿,插了一簇的花红柳绿,高低疏落倒是有序,可若往仔细里瞧去,总是有所不妥。
“瞧你这记性,当时姑娘就告诉你,那种柑子熟透了就变成大红的,才叫这个名儿。”绯月只打趣一句其他,低下头去抿着唇角,继续给自家主子捶腿。
沈渊挥挥手,叫绯云将插花瓶抱过来,稳稳摆上跟前的小几子:“你选的花儿、叶儿都好看,可十样锦花色艳丽,盛开如盏,它自己的叶子柔软纤细,用来作配已经很好。”
玉白柔荑翻腕一拈,青嫩带露的翠绿竹节被单挑出来,稍稍沾湿了桌面上铺的一方枣红厚缎。沈渊擦擦手,又道:“竹枝也纤细,可总带着刚劲英气,你选了新生的嫩竹,乍看也相宜,可难免经不起往深了推敲。”
绯云跪坐在脚踏上,目不转睛认真听着,一边点着头,颇为不好意思。沈渊朝边上点点下巴,她顺着看过去,立刻会了意,起身跑去抱回一座玉簪淡绿玲珑八角瓶。
几枝翠竹有了归宿,绯月正笑问摆在哪儿好,沈渊却说不留,让送了去秋筱屋子里。
“她叫秋筱,就是细细的小竹子,这瓶送给她正合适。”
绯云点头去了。沈渊垂下眼帘,将手缩回雪白毯子下,是一整条白狐皮,盖着轻软又暖和。那只小白猫儿也缩在里面,小小的一雪团儿,挨着沈渊的手,乖巧极了。
屋子里烧着地龙,仍然点上了双耳紫铜熏炉,撒着一把暴晒碾碎的柑皮,满室温香缭绕,任谁都舒服得想眯起眼睛。
“姑娘先别睡,喝杯茶醒醒神儿,快到午饭时候了,先用了饭,奴婢服侍着您好好歇一觉。”
绯月见沈渊不断点头,桃花妙目也越来越没了光彩,便停下手去倒了杯浓酽酽的热茶,顺便抱了只鹅羽软垫,好让自家主子靠着舒服些。
沈渊的确生了倦意:“这儿暖和,又没有烦心事,自然好犯困。等会要不就把那炉子撤了,烧着地龙,已经够了。”
冷香阁名为冷香,其实满室温暖,可与本该高处不胜寒的州来山庄相比,犹嫌不及。往年冬天都住在后园,倒不比庄子上差,沈渊倚着软垫,又重新思量起挪动住所的事儿。
绯月应声称是:“难怪夫人也说,小姐要在这长住也使得。姑娘的病症最怕冷,这儿暖和又清净,可就是最好养病的地方了。”
当初西北沈家的女儿颠沛流离在外,是被墨觞鸳所救。作为养母,墨觞夫人自然最知道他们这些人的交情,也晓得这处天地于沈渊养病最是相宜,从未阻拦她来,反而常常主动提起,道她若想,搬去长住也是无妨的。
沈渊总是推辞,只道男女七岁不同席,非亲非故,孤男寡女,怎好平白跑去别人家里住着不走——更莫说,她还是冷香阁的花魁阿晏,若被有心人听见,再胡乱编排一顿,天晓得会被传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