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虽没见识,却也算得出风味庄这出菜色要价几何。盛娘子,您也忒好性儿了,就由着他们欺负。”丫鬟犹自愤愤不平,沈渊心头记起昔日谈话,不由得感叹自己料事如神:“若没猜错,前次秋筱给阿姐的银子,被阿姐的婆家知道了,才生出这般贪便宜的心思?”
果真被人家说中了,盛秋筠便也不躲闪,点点头“嗯”一声,黯然道辜负了自己妹妹的一番心意,想来冷香阁里衣食不缺,要攒下银子估计不易。
“怪我自己不当心,本以为我那婆母虽然为人贪财了些,总不至于搜刮到自家人身上,便也没加防备,压在了自己睡觉的枕头里头——就算这样,竟没料到她会趁我出门耕作,打着替我浆洗的名头,全给我翻了出来!”秋筠语气中逐渐带上了不甘,咬咬牙努力隐忍,“小叔子的媳妇是她表亲侄女,自我进门,她们婆媳两个就看我各种不顺,什么脏的、累的都是我做,哪有谁帮过一次手?怎么偏偏就一有了银子,就上赶着替我浆洗枕头了?”
花魁轻叹口气,伸手去拍拍盛秋筠肩膀,宽慰道:“木已成舟,到阿姐婆家尚且有段路要走,还是平和心境,别在人前露出不满来,那样,往后的日子才更难过。”
“娘子的意思我明白。”盛秋筠抹抹眼角,泪水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赶了回去:“寄人篱下,不都是这样熬过来的。我的命不好,别人受了婆母的气,还可以回娘家哭一哭,我不过是到了年纪,可着银子被卖给人家的,纵使千万种委屈,谁又会给我撑腰。”
花魁默然,片刻又道:“阿姐也不必如此伤怀,秋筱是个好姑娘,你们姐妹在这天地间,到底还是有彼此的依靠的。”
秋筠只是摇头苦笑,说自己的妹妹尚且无法安身立命,何谈谁依靠谁,她如今只盼着秋筱能早日脱身,堂堂正正做个良家女子。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话才出口,还回响在空气里牛乳茶的香甜气息中,盛秋筠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心疼妹妹是一着,另来,岂不是骂了眼跟前的花魁不够干净、见不得光彩?
“不打紧。”沈渊低头饮茶,没打算和这个苦命女子计较。实则物议从来难平,她在冷香阁听多了,也早就惯了。
花魁姗姗晚归,冷香阁门口的灯笼已经点燃,水芝奉了墨觞夫人的嘱咐,在街边树下等候已久,远远看见马车,赶忙迎上前来。陈厨为人厚道,重做了一份芋泥鸭方不说,还赠了碟子**牛肉脯,说今儿是风味庄的失误,贵客要是尝着滋味好,还请日后常光顾。
绯月扶着沈渊下车,水芝接过食盒,大小丫鬟簇拥着花魁进门,刚刚过了寻常人家开饭的时辰,厅里没什么人,花台边温颜儿在弹三弦,有小歌女陪着唱曲儿,楼上凭栏三三两两坐着几桌客,叫了酒菜,身边各陪了相熟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