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炕上扒拉着算盘,不一会,外面就暗了下来,我害怕极了,把爷爷的透气的薄衫撑开,整个人钻了进去。那衣服很薄,透着光线,我依然不敢眨眼,死死盯着外面。
“啪嗒啪嗒”雨像扬场时候飞落下的黄豆一般,狠狠地砸在窗子上。门上的塑料布啜泣着,一鼓一抽。门不知什么时候被狂风吹开了,轴嘎悠着,发出的声响盖过了塑料声。
奶奶呢?她怎么不去把门关上呢?
水顺着窗台就流过了纱窗,打湿了晾在窗子里面的南瓜籽。那白色的魔鬼似乎还不满足,竟顺着门槛流了进来,只听水声渐进,我浑身抖得厉害,一动不敢动,呼吸也逐渐困难了起来。
奶奶推了我几下,我睁开了眼。眼前一片黑暗,原来我在做梦。我赶紧狠狠地呼吸了几口,想要把那恐惧感排放出去。然而北墙白了一下,又是一道霹雳。外面的风声雨声有增无减。
我趴过来,拄着下巴看外面。果然,现实是比梦境还要恐怖,我爬到了奶奶身后,她宽大的身子挡住了我。
外面闪过了两个身影。
我捂住眼睛大喊大叫。
“快!快点!穿衣服。”奶奶大声提醒我,那声音比雷还要响,我一边恐惧,一边迅速找着衣服。
“奶奶,你帮我穿。”
“你这死崽子,多大了不会穿衣服啊!”
“我不会穿袜子。”
奶奶胡乱地在黑暗中帮我套上袜子。
“奶奶你穿错了,不得劲!”
“对付下行了,等会走。”
我刚把裤子提到一般,外面的两个人打开门,急匆匆地走进来,站在屋里。地上似乎满是水,那两人进来,水就在地上来回振动,似乎还想泛起波澜。
手电筒开了,那是爷爷和老爷。
我匆匆提起裤子,爷爷走过来把衣服披在我身上。
“走吧老曹,靴子搁哪了?”
“哎呀,搁下屋(wu二声)了。”
“真败家。”爷爷踏着水又冲了出去。
“走!!”爷爷带着靴子走进来。把我背在身后,老爷和奶奶扶着爷爷,爷爷拖着我,走了出来。
那雨不似尖刀,单似拳头,一拳又一拳打在我身上,又湿又痛,我大声哭泣,那声音却早就淹没于那样一个雷雨之夜。
雷光闪动,黑夜便晃了一下,像坏了的灯忽明忽暗。暗时自然伸手不见五指,明时也是碎雨遮目,看不清前方的路。
朦胧下,黑乎乎的柴草垛像黑洞招摇着它的无数只手,想要一口把我吃掉,我赶紧把视线移开。可树和草都疯狂的跳着舞,像鬼怪一般追在我们身后,我的心早已跳到了嗓子眼。庞大的沙丘在雨水冲刷下像冰激凌融化一样留下口水一样的泥浆,后面的场院也想万马奔腾,又似蚂蚁窝爆了,乌黑一片。左手边两根木头桥早就不知道了去向。只能从右手边走了。
那路变成了一道溪,聚流成河,我们顺水而上,终于冲上了村子的主路。
我累了,这一切在我身上在无感觉,脑门发烫,身子发凉,只有那无规律的雨打和爷爷有规律的上下颠动叠加着,我莫名又跌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