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对我有气,你一定在想妈打你的时候我为什么不帮你,求一下情,或者抢下妈的鞭子,你就得救了。我也想救你,可是我不敢,妈的脾气那么坏,我如果在她面前帮你只会让她打你打得更重,甚至让我自己也被打,我也很怕妈,怕她的坏脾气,怕她像打你一样打我,阿绿,我不如你勇敢,你在妈打你的时候都不哭,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我做不到你那么勇敢……”那夜,姐姐带着哭腔的剖白像黑夜一样冗长,阿绿的眼角有幸福的泪水滑落,她竟然也可以被姐姐羡慕,她样样都好的姐姐竟然承认自己不如她勇敢,黑暗里声音发抖、身子发颤的姐姐在她看来是这样怂和孬,阿绿不可置信,又笃定地坚信着。当姐姐用冰凉的嘴唇亲吻她脖子上的伤口,阿绿的泪像决堤的洪。
自此以后,她不再恨姐姐。哪怕往后的日子,姐姐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倒在母亲的鞭子下,明哲保身地静默着,她也不恨她。阿绿甚至爱上了被母亲暴打的时刻,只有那个时刻。她感受到自己比姐姐强大,强大到连姐姐自己也承认她不如她坚强勇敢。母亲的鞭子雨点一样落在她身上的时候,阿绿是欢欣鼓舞的,她成篇背诵了初中课本上高尔基的那篇《海燕》。阿绿讨厌学习,却顽固地背下那篇《海燕》,母亲打她的时候,她就在心里背诵: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母亲的鞭子像闪电。阿绿呐喊着化身勇敢的海燕,而姐姐,像瑟缩的蠢笨的企鹅。可是更多时候,阿绿才是蠢笨的企鹅。她屈服在母亲的坏脾气下。还能平安获得一日三餐,可是青春期神不知鬼不觉就来临了。来月经的日子。阿绿像掉进无边无际的海,痛苦的海浪一浪盖过一浪,吞噬她的呼吸,母亲总是用鞭子挑起她沾满经血的**在她面前来回摇晃。酸溜溜的刻薄的言语像针,一针一针刺破她的耳膜:“被男人睡了吗?为什么这么小的人却流出这么多的血?”阿绿无法考究月经量和被男人睡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关系,她只是垂着头。避开母亲审视的含满冷笑的目光。她的头颅像秤砣,沉重地垂到胸前去。如果可以,她会一直垂到脚背上去。阿绿知道母亲在乎的无非是金钱,她长成大女孩了,来了月经了,这本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来月经就要买卫生巾,这给母亲原本拮据的生活又多了一笔开支,这才是症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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