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温柔原地打了个晃,勉强维持着站姿。
她笑着点头,尽量不让自己声音里的颤抖被发现,“好,我等着。”
直到他推门走远,病患家属一窝蜂涌进来,她发木的脑子里仍在迟钝地回想他那双通红的眼圈。
“医生,我老婆羊水好像破了……”
“哎大夫……”
“……”
这一晚上异常忙碌,产妇好像说好了似的排着队进产房,她忙得再也没顾上吃那顿外卖,更无暇再去细想那个即将成前夫的赫云琅。
第二天清晨,佟温柔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中。
洗了澡精神一些,便拌了一大碗酸奶水果麦片,就着烤好的面包一口一口地吃着。
她没什么食欲,吃了一小半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回到卧室看了一圈,之后找出个超大号行李箱,开始整理东西。
她其实没多少物件,工作原因也不经常买衣服,就是平时用的瓶瓶罐罐要多些,但也不是很占地方,行李箱还是太大了,她想了想,又把东西全拿出来,找了个小两号的重新打包装好。
时间还早,助理不知什么时候会来,但她的眼皮却早就开始打架,便拉起厚厚的窗帘,让房间里不留一丝光亮,人为地制造出夜晚的感觉,而后躺下,沉沉睡了过去。
因为日有所思,所以她做了个长长的梦,真假各半。
她回到了上医学院的时候。
那一天她原本有个实验要做的,却因为太想念母亲做的小菜,而偷偷跑回了家。
其实这些年里,她从来都没有后悔回去过。
回去之前,她并不知道家里那时候来了人,欢天喜地的回去,还想着给父母二人一个惊喜,可是进了门,却发现父母的注意力根本没在她身上。
客厅里坐了一位中年男人,不过看起来比父亲要大上一些。
男人看着母亲的眼神十分炽热,母亲神色里有欣慰也有释然,父亲却始终沉默,卑微的、无能为力的沉默。
可是这些她在当时是看不出来的,非得经过这许多年的沉淀后,才慢慢回想品味出来。
母亲见她回来,却借着买酱油的由头把她往外赶,“等会吃饺子,咱家没有酱油和馅儿了,去买瓶回来,剩下的钱你自己看看想吃什么,不用拿回来给我了!”
声音遥远,像是隔着几栋房子传过来的。
她想说自己有钱,但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转瞬间,她已经来到小区外的大街上,眼前停着一辆最新款迈巴赫。
他总是这么钟爱迈巴赫,这些年都没变过。
车上的人降下车窗,那是她第一次见着他。
眼神阴鸷,面沉如水,仿佛全世界都欠他一句道歉。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人叫作赫云琅,而她家中坐着的那个中年男人,是他的父亲。
他不由分说将她扯进副驾驶,疯狂飚车。
——幸亏那天街面上破天荒的不堵车。
他把车开上悬崖边儿,脚踩刹车,偏过头来,摊开了一道威胁性极强的选择题:“不离婚,或者我们一起去死,你自己选!”
“三,二……”
他开始倒计时,她努力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他冷笑着松开刹车给油,她想去阻止可身体却重的连手臂都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越过崖边——
佟温柔猛地睁开眼。
屋子仍然漆黑,门缝外的走廊里透着光亮。
有人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