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珉致只是微微一笑,显然是坦然接受了。虽然身子已是极为孱弱,但除非重病难以起身,每次上朝他都从不缺席。鲍华晟和海观羽见他被两个小太监颤颤巍巍地搀扶着走路的模样,心中不由都是一酸。海观羽是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而鲍华晟却是心生敬意,对于年华正好的他来说,无疑是看到了一个最好的榜样。
风珉致也不客套,直接把两人引进了书房,又遣走所有伺候的仆役下人后,这才向海观羽使了一个眼色。“鲍大人,今日请你到珉亲王府来,是老夫和王爷两个人的意思。如今我们两个都老了,虽然朝中的大员也不少,却往往各存私心,难当大任,皇上也不敢放手任用。一旦我们两个老家伙归天,恐怕重担就要交到你的肩上了。”海观羽起身郑重地一揖,脸色肃然。
鲍华晟又是一惊,他今日得到的消息太多,几乎超过他以往的任何想象。现在海观羽如此作势,他怎敢受此一礼,忙不迭地起身回礼道:“海老相爷言重了,您和王爷都是两朝元老,身子也还康健,怎可轻易出此不祥之语?下官受皇上知遇之恩,自当竭力报效,万不敢当此重礼。”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显然还没有完全明白海观羽的言下之意。
“鲍大人,这个时候就用不着谦逊了,这又不是面圣奏对。”风珉致插言道,“海相为相几十载,体会圣意总还是比你胜上一筹。你是皇上内定的下一任宰相,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用不着置疑。眼下的情势你也看到了,那是靠皇上一人强压着。倘若皇上未及作好完全安排就有什么万一,那新君能否镇压住局面就全靠你了。本王和海相也许都见不着那个时候,即便能苟延残喘到那一刻,恐怕也帮不了你什么忙,所以今日就是和你打一个招呼。”
鲍华晟这才明白两人的用意,不过从那些漠视生死的话中,他还是觉察到了一丝悲凉的意味。朝局的暗潮汹涌他早就发现了,只是他虽然有一个大学士的职衔,更多的却是作为言官,无法总揽全局,因此虽然屡屡有所进言,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请两位放心,倘若下官真的能得掌相印,自然不会放任那些朋党小**乱朝纲!”鲍华晟并没有一丝推辞,斩钉截铁地答道。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海观羽和风珉致的脸上掠过一丝忧虑。
“鲍大人,虽然你比起监察院的其他言官来说要圆滑世故,但有些事情你还是太执着了。”海观羽摇头叹道,“从古到今,朋党屡禁不止,缘由就是朝臣往往需考结党来保证自身利益,因此明君也往往只用一个‘限’字而不用‘禁’字。朝堂之上,倘若都是各行其是,那声音就不计其数,君王岂不是不胜其扰?因此君子往往痛恨朋党,却不知其为制衡之道。鲍大人,你若是为相,则需同样把握平衡之道,凌云的宰相都是君王的心腹之人,因此往往独立于党争之外,旁观者清,你应该从更高处俯瞰朝局,如此方为良相。”
一番话说得鲍华晟茅塞顿开,以前那种掌握权柄之后便要大干一场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确实,他往昔执掌监察院之所以一直感到掣肘重重,就是因为他始终在党争中挣扎,生怕因为自己属下的一个疏失而铸成大错。如今换一个角度来看,他发觉自己实在不必那般患得患失,若要为相,自己真的还需多学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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