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士横议,一家之言,本无伤大雅。然被太学生手抄成册,广为流传。便成毁誉参半。终归免不了“妄议朝政”之嫌。
王允总领朝政,革旧图新。朝野皆为之振奋。不料却出“处匡床”论“天下治”。不啻当头棒喝。言及天下大势,不乏惊世骇俗之语。
譬如与寿春合肥侯,化干戈为玉帛,共分天下。又如效仿蓟国《圩田制》,尽收无主荒田,依《二十等爵》划分。更有迁都长安,立足关中,学西秦固守,以待天时之论。
谓此风不可长。
恰逢朝政百废待兴,关东十万联军扣关在即。可以预见。王允为拢民意军心,对妖言惑众者,必行杀一儆百。
然毕竟党魁。王允亦知牵连甚广。故先召来台上,言语相劝。
“国祚日艰,幼主危难。我辈当‘戮力同心,以治天下’。公,乃党人之首,士林之望。请慎言。”
“太师亦出士林名门。”张俭笑答:“会上清谈,以助雅兴。与国祚何干?”
“‘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人富而仁义附焉’。”王允言道:“公,名声富于四海。时党锢亡命,困迫遁走,望门投止,凡所过,莫不重公名行,破家相容。至乃捐城委爵、破族屠身,盖数十百所。州郡因而残破。何也?仁义附焉。”言下之意,树大招风。正因党魁重名天下,故望门投止,破家相容。此乃道义所向,仁义附焉。
言及旧事,张俭不禁面露愧色:“太师之言,老朽已尽知。”
见张俭俯首认错,王允心结亦解:“如此,公,且自去。平乐会,不开也罢。”
不料闻此言,张俭忽生慨叹:“便是董卓擅权,亦无有此举。”
王允勃然叱曰:“董卓国之大贼,几倾汉室。君为王臣,所宜同忿,而怀其私遇,以忘大节!今天诛有罪,而反相伤痛,岂不共为逆哉?”即收付廷尉治罪。
党魁被捕入狱。京师震动可想而知。
太尉马日磾,驰往谓允曰:“党魁负天下之望,名重四海。今秉笔《东观汉记》,当续成后史,为一代大典。且忠孝素著,而所坐无名,诛之无乃失人望乎?”
王允答曰:“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后世。方今国祚中衰,神器不固,不可令佞臣,妖言惑众,执笔在幼主左右。既无益圣德,复使吾党,蒙其讪议。”
日磾退而告人曰:“王公,其不长世乎?善人,国之纪也;制作,国之典也。灭纪废典,其能久乎!”
京中士大夫多矜救之,皆不能得。
蓟国都,西宫增城二重殿。
“大将军来函?”略作思量,帘内董太皇,不禁莞尔:“今王允主政,大将军朝堂之上,难觅一席之地。故来求之。”
窦太皇言道:“六百里传书,必然事急。”
董太皇不疑有他,遂亲手拆封。漆木匣将将开启,董太皇神色大变。待取匣中白绢细观,不由汗如雨滴。
毕竟董门家事。窦太皇不便多问。亦不便观瞻。
待董太皇将白绢收入匣中。窦太皇这才问道:“莫非京中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