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后闻之落泪:“母亲也信不过女儿吗?”
何氏乃小户人家,自幼长在市井。左邻右里,便有些许矛盾,亦不过争辩几句。面红耳赤、口干舌燥便也罢了。总归是家长里短,不值一晒。若无深仇,又岂会置人于死地。且何父在世时,为众人撑起一份殷实家业。好比大树遮风挡雨,舞阳君深居简出,何尝见过如此血腥手段。
转而一想,总归是亲手养大。舞阳君断难相信,自入汉宫门后,何后性情大变,竟阴毒如斯。
“果真不是皇后所为?”
何后以手指天:“王美人之死,若与我有半分干系,天人共戮,不得善终!”
“呸呸呸!切莫发此毒誓。”舞阳君急忙阻拦:“皇后所言,我已全信。我已全信……”
言罢,母女各自垂泪。
须臾,何后这便言道:“无怪母亲生疑。便是两位兄长,亦听信流言,让我‘罚铜免罪’。”
“那对不成器的竖子,愧为人兄。”舞阳君反安慰何后道:“皇后切莫伤神,总归是自家兄弟。想必,想必……”
见母亲六神无主,何后微微叹息:“以己度人,母亲可知。陛下,亦如此想。”
“陛下?”舞阳君神色慌张:“这可如何是好。”
何后言道:“正如二位兄长所言。为今之计,唯有‘破财消灾’。”
“对,对,对。”舞阳君连连点头:“当学张常侍、赵常侍,罚……破!破财消灾。”
“陛下已生猜忌。若无足量铜钱,上下打点。或起废后之心。”何后垂泪道:“那时,我家当步先宋皇后之后尘,满门伏诛。”
“这可如何是好……”舞阳君惊慌失色,全无主意。妇道人家,何曾遭遇浊浪滔天。灭门之祸。
“母亲勿慌。”何后宽慰道:“若能凑足一亿大钱,当可免吾门灭顶之灾。”
“一亿大钱!”舞阳君倒吸一凉气:“便是变卖南阳祖业家产,亦凑不齐。”
“我这里有五千万。”何后试言道:“先前小妹婚嫁,蓟王亦送来数千万聘礼。许能凑足。”
“是了,是了。”一想到嫁女所得,皆付之流水。舞阳君心如刀割,竟语无伦次:“这洛阳城,处处透着古怪。不住也罢,不住也罢!”
不理其胡言乱语,何后只说要紧事:“母亲速去预备,迟则生变,恐不及也!”
“……遵命。”舞阳君再拜而去。
北邙。永平里。
蓟王车驾,早早停在中常侍吕强府前。
那夜,吕常侍因护主不力,自尽谢罪。陛下念其旧功,御赐东园密器,诏令厚葬。“东园秘器作棺梓,素木长二丈,崇广四尺。”
吕强素有忠名。与十常侍不相往来。今身陷内宮大案,饮药而亡。旁人避恐不及,唯有蓟王亲登门庭。赶来吊唁。
古时礼制,分“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五类,统称“五礼”。丧礼属于凶礼。“丧礼,谓朝夕奠下室,朔望奠殡宫,及葬等礼也。”
陛下还御赐赙赗,以示荣宠。
“送终者布帛曰赙,车马曰賵。”布帛、车马,皆是殉葬之物。
时下赙賵,又分官赙与私赙两种。御赐乃属官赙。所谓私赙,便指:凡遇家有丧事,亲友送钱帛财物以助丧。
蓟王不仅亲来吊唁,所献私赙,尤其丰厚。足值千万大钱。吕家各个痛哭流涕,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