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情况如何了?”柳云湘小声问。
周礼怀望着那西屋的窗子,叹了一口气,“真有母亲憎恶孩子,甚至想杀了他的?”
柳云湘皱眉,“这话什么意思?”
“侯夫人身子一直很弱,需要用参丸调养。”周礼怀说到这儿,又放低了声音,“今儿我给她动枕头的时候,在里面了很多参丸,她根本就没吃。”
柳云湘有些吃惊,但细想一下也能理解。
这孩子是皇上的,侯夫人并不想生下来,奈何皇上看重,她为了侯府也只能顺从。而因为这个孩子,她成了人人口中的荡妇,以后再没脸做人。
她不由想到了严夫人,当年的她和现在的侯夫人是一样的处境吧。
而侯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若是能平安生下来,会不会成为另一个严暮呢?
柳云湘看向严暮,见他靠着廊柱,嘴里叼着一根枯草,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只是不知是光线太暗,还是什么,只觉他双眸又暗又冷。
“她不肯调养,腹中孩子个头非常小,便是如此,她也使不上力气生下来。”周礼怀道。
柳云湘看着那西窗,道:“不论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希望这孩子还是能活下来。”
“活着?”严暮嗤笑一声,“不是喘口气就算活着。”
柳云湘握住严暮的手,“但只要活着,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是吗?”
“是。”
屋里,侯夫人看着弘玄,勉强笑了一笑,“我这副样子很脏吧?”
弘玄摇头,“夫人再咬咬牙,这一关就过去了。”
“过不去了。”侯夫人叹了口气,“你知道的,过不去了。”
弘玄抿嘴,无论她腹中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无论能不能平安生下来,皇上只怕都不会留侯夫人一条命了。
她与当年的严夫人不同,严夫人还有严大将军,皇上还是有忌惮的,但侯夫人身后没人,他又怎会留这块污迹。
“当年,我没有负你,是你负了我……”侯夫人眼泪落下来,“我在成亲前夕偷偷跑出来,想要与你私奔,是你……是你不要我……”
弘玄叹了口气,“何必再提当年。”
“你对我可有半分愧疚?”
“我以为你嫁给定远侯会过得很好。”
“他对我很好,但我……我不爱他,又怎么会过得好。”
“已经二十年过去了。”
“所以……你眼里已经没有我了……”侯夫人苦笑,“是我糊涂……以为他死了……我离开侯府……便能与你再塑前缘……可却没想到你已经不爱我了……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我还爱你,可你不一定还爱我了……”
“贫道已出家。”
“我竟以为你是对我用情太深,所以才出家的,自我感动了这么多年……”
弘玄垂眸,当年发现秋闱舞弊,他因揭发此等丑闻而被害入狱,等到出来,心爱之人婚事定了别家。他去找过她的父亲,求他将女儿嫁给他。
“你能给我女儿什么?吃饱穿暖能做到吗?甚至于你能养活你自己吗?”
一连三问,他无言以对。后来她在成婚前夕偷跑出来,说要与他私奔,还偷带着几张银票,她分明也看到了他的窘迫。
他哄着她睡下,然后通知了她家人,在她成亲那日,他进了山,逃避也好,无能也罢,他成了一个道士。
二十年了,他还有怨,还有恨,唯独没有爱了。
“夫人,贫道对你确有亏欠,不知可能弥补?”
侯夫人看着弘玄,他那双眼那般平静,没有起一丝涟漪,芸芸众生,她也不过是众生中一个,于他再无不同。
“你能帮我个忙吗?”
“夫人请说。”
“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