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将烛灯放下,沉默着依言躺在了沈莙身边,后者二话不说便替她将被子捂实了。和沈莙不一样,忍冬习武之身,身体常年散发着热气,哪怕寒冬也是一身轻便,此时还不算入冬,沈莙便已经盖上了棉被,如今被包裹其中实际上浑身燥热地冒汗并不好受,但是忍冬却轻笑着并不说话。沈莙从来是这样,习惯操心,却又不得章法,偏偏受她关心的人心中却软成了一滩水,觉得再如何不适也甘之如饴。
沈莙自己的事情简直一团糟,想不明白便打算先放一放。她偏头看着忍冬,骤然想起容弼似乎对南诏王府很是熟悉,若他是从南边开始便跟着姬浔,那是不是代表他和姬浔一样,其实并不是太监?沈莙皱起眉头,思及他平日里英气十足的模样,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戏,于是便笑嘻嘻地冲忍冬道:
〝你和容弼那事儿什么时候能成?〞
忍冬没想到沈莙所谓的'躺下说说话'指的就是这个,一时竟局促地偏开了视线,
〝胡说八道些什么?别是病糊涂了吧!〞
沈莙一脸贼兮兮的模样,往忍冬那边挪了挪身子,紧贴着她道:
〝谁胡说了,你俩的事拾掇拾掇都够写一个话本了,什么英雄救美啊,什么以身相许啊,什么相濡以沫啊,什么快意江湖啊都足足有了。再说容弼成日里挂在腰间那个香囊,旁人看不出来,我还能不知道?分明就是你的手艺!〞
忍冬被她一顿抢白,先是有些恼羞成怒,后来神色却是有些落寞,
〝这样的话你可别在督主跟前说,我与他本就是不可能的,若是真能成全我的心意,只盼着往后十年二十年,我们都平平安安的,守着彼此直到黄沙埋骨也不算辜负。〞
沈莙被她这一番话弄得心中郁结,她实在不明白既然两个人彼此喜欢,为什么非要整那套'相忘于江湖'的把戏,好好的拉个小手,亲个小嘴不好么?怎么一切在她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西厂这些糊涂虫们都不去考虑呢?
忍冬见沈莙眉心都快皱成一团了,心里清楚她是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明白,我们同你不一样。西厂的人,一类是因着家境或别的缘故身为宦官一生被瞧不起的,有无故被人排挤践踏的,他们尝遍了世间冷暖,心境不似旁人,一心一意跟着督主,报的是知遇之恩,李绩李庸便是那样。而另一类,便如同我和容弼一般,骨子里种着血海深仇,表面上逃离了过去,无欲无求,其实心中的恨意早已溃烂,从我们选择跟着督主那一刻开始,从前的点点滴滴,常人的恩怨情仇便都抽离了。当年若不是容弼突然起意救了我,我早已没命了。从那时开始,我所经历的每一天,每一刻都是容弼给的,因此我感激他,能够使我还有机会替自己的家人报仇,不管这份感激有没有变成其他的感情,我都想一直守着他。可是,也仅此而已,若再往前去,便万劫不复了。〞
沈莙沉默着,突然觉得挑起这个话题的自己实际上是在忍冬的伤口上撒盐。她心中难受,倒是忍冬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
〝没什么可沮丧的,如今这样,就很好。你要说话,咱们便说说禁宫里的那些琐事。〞
沈莙巴不得叫忍冬不要想那些事,因此哪有不依的,因笑道:
〝也不知岚绥如今怎么样了,大李小李也是,那日在城门口见着他们,看起来精神头倒很足。〞
忍冬摸着沈莙的长发,只回道:
〝如今惠妃有孕,岚绥便留在上阳宫盯着,其余也不见有什么事,李绩李庸和我南下了,上阳宫便调了阿盛进去。原本督主是想叫云总管留在京中的,只是后来想着东厂那位方大人办起事来更加稳重,和阿盛也比较配合,因此才带了云总管来。〞
沈莙听得惠妃有孕便是一惊,后来想想这样也算是安了皇帝的心,至于小云子嘛,她倒是很能体会姬浔的用心,毕竟他那点子小聪明还是在南边耍耍比较管用。
〝秦湄呢?秦湄怎么样了?她可还留在上阳宫?〞
忍冬笑了笑,见沈莙关心也不卖关子,
〝你和督主的婚事还不曾昭告天下,对外只道是你说了亲事,因而惠妃给了恩典便出宫待嫁去了。只是你突然不见了,她自然着急,左右打听了许久,还是沈公子出面才打消了她的顾虑。她如今已不在上阳宫了,你走之后她家中长辈替她寻了一门婚事,夫家是幽州的一个官宦人家,有些族里的生意,也算富贵殷实,约莫她也要过门了。那家的公子脾性不错,小她两岁,也不见有什么隐疾。只因她在宫中那是品阶较高的女官,惠妃待她又不错,如今有孕,越发慈善,求了恩典又升了一级才放出宫去,那家人心里欢喜,礼数周全,似是对秦湄很满意。李霖已经被送回魏国公府了,对外只说是孩子找到了。李陵侯府已倒,由魏国公府抚养也算名正言顺。慕容家的小姐四处寻你,几次去沈府都被你嫡母王氏拦了出来,后来闹起来了,还是沈公子收拾的烂摊子。〞
秦湄要嫁人了……沈莙苦笑道:
〝二哥成婚,秦湄嫁人,我似乎错过了许多。如今这样的情境,连以后能不能再见都难说。早知有这一日,当初阖该加倍珍惜与他们一起的日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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