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旁皱着眉咳嗽了一声。
郭圣通也只作没有听着。
四月间花事已然黯淡了下来,如云绿光从紧闭着的菱花窗上映照进来。
明亮宽敞的寝殿被屏风同幔帐分隔开来,最里间的卧榻前摆着的是一对六连扇油漆彩绘云鸟纹屏风,在光影中愈发显得其上花纹栩栩如生。
榻前华丽精致的帐幔柔顺地垂在见方的金砖地面上,瓷青釉刻花香薰中徐徐燃起阵阵轻烟,慢慢地萦绕开来。
短暂的安静后,李昭宁听见自己含笑的声音:“信,当然信了。只是我们听说了,难免有些惊讶不解。”
然后,她便听见郭圣通嫩生生带着歉意的声音:“大舅母,我不该发脾气不高兴,但是你和母亲都不信我——”
李昭宁望着她忐忑间却含着倔强不服的神色,心下不禁想自己若是有女儿,只怕也会惯成这个样子吧。
这般思忖着,她望着粉雕玉琢般的郭圣通,心下最后那点隐隐的不快也没了。
外甥女,外甥女,和自己女儿又差的了多少呢?
李昭宁心中,外甥和外甥女天然地便比小姑和小叔更亲近些。
待听得郭圣通的道歉后,她脸上的柔和便更多了。
她唤过郭圣通,笑着问她:“那你现在告诉大舅母你怎么知道的好不好?”
郭圣通重重地点了点头,认真地把假装怄气时猛然从心下跳出来的话缓缓说来:“书上说女人目下赤色,必忧产厄——”
话一落音,她明显感觉到大舅母和母亲的身体俱是微微一颤。
郭圣通念起大舅母平素来对她的好,不免又是心疼又是不忍。
却不知道劝什么好,只得假作不知,欢喜雀跃地道:“大舅母,这下你信了吗?”
又回身对母亲带着自得地一笑。
母亲苦笑了一下,一时可怜大嫂子嗣艰难,一时又想桐儿只要有天分想学,别管是岐黄之术还是相面术都得为她请些名师来。
人活于世,总得有些寄情的东西。
这边大舅母回过神来,笑容勉强地道:“大舅母信了,信了——”
她的确是信了,她从前还云英未嫁时也曾听说过相术大师可断人生死的故事。
郭圣通既是从书上看来的,想必是前辈高人总结来的,没什么好骗她的。
不知怎地,她望着郭圣通回过头那满是稚气的脸竟有一种问问她还能不能再有子嗣的冲动。
但旋即这个荒唐念头就叫她压了下去:郭圣通不过是从书上读了几句,正好碰着她便照猫画虎地套了上来。
相面之术,何其玄妙?
她一个小孩子便是天赋了得,也得学上十几年才能有些成效吧。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望着郭圣通天真单纯的笑脸忽地也心平气和起来:子息这都是说缘分的,如何能强求呢?
若是她实在福薄,将来待得儿长大娶妻了,叫他们夫妻生十个八个孙儿孙女承欢膝下不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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