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一次发现,自己对异常物种的接受度似乎还有待提高。
同时她也很怀疑这老头儿是不是真的被妖怪抓走了,因为画中的他看起来超开心的,嘴咧老大,传递而出气息丝毫不紧迫。
不过,这事儿眼下却还得往后靠,珠娘母子才是首要的。
软语安慰了朱朱几句,苏音便将窗户阖拢,唤醒了沉睡中的珠娘。
珠娘并不知发生了何事。
她最后的记忆是苏音立在窗前,窗外雨下得正急。
然后她便睡着了。
如今被苏音唤醒,她只觉神清气爽,身上仿佛轻了些,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奴失礼了,竟就这般睡了过去。”珠娘似是颇为难堪,抬手扶了扶发鬓,又低头抚平衣角,籍此掩去面上的神情。
看起来,天心道人的“赤霞”,还有着一定的删除与篡改记忆的功效。
真是攻守兼备、可进可退的超强灵术啊。
苏音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珠娘的反应并未超出她的预料,且也想好了应对之法,此时便淡然一笑,道:
“此事却是我先斩后奏,不曾提前知会你一声,如今且听我细细道来……”
她将珠娘面上癜痕已去之事大致说了,却并未详述其过程,只以一句“略施法门”轻轻带过。
至于信笺与画卷之事,则只字未提。
于珠娘而言,这些皆是不曾发生之事,知也无益,倒不如索性丢开还好些。
听了苏音的话,再看着苏音拿来的镜子里自个儿的脸,珠娘的眼圈儿又红了,哽咽地道了声“仙姑大恩”,起身便要下拜。
苏音忙扶住她,柔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桃香姑娘托付在前,我也是履行承诺。你们母子俩好好地,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珠娘一听此言,登时那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往下掉,直是哭得泣不成声。
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哭过了。
自踏进青楼的第一晚起她便知晓,哭是顶顶无用的,尤其是在对你无丝毫怜惜之意的人面前,眼泪只会引来厌弃与薄待。
所以,她后来虽也哭,却只在挑准的时机与人面前时才会哭。
且那掉泪时的神情、体态、言辞等等亦有讲究,过犹不及,而若太不及了,则又起不到作用。
说起来,楼子里的姑娘们,哪一个又不是算得精刮?一颗眼泪抛出去,若讨不回男人家双倍的疼惜,又如何掏空他袖袋里的银子呢?
而如今日这般无所顾忌地大哭,却是珠娘这些年来的头一回。便连当年许承宗过世时,她亦不曾这样哭过。
苏音目注于她,数息后,又转开了视线。
雨仍未歇,淅淅沥沥地敲打着屋檐,不知何处飞来了一只燕子,孤零零地剪过漫天雨幕,在檐下逗留了一会儿,复又拍打着翅膀飞远了。
珠娘的哭声低了下去。
她似是哭得累了,也或许是多年积压的情绪得以宣泄,故虽然还在啜泣,却不似方才那样近乎于失控了。
苏音以意念让阿白唤回了许晋。
到这孩子登场的时候了,且接下来的事亦与他有关,此外,他也是苏音了却这段因果的最后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