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汉子期待的目光,苏页大大方方地接到手里,道了声谢——不仅是这顿饭,还有虞峰的救命之恩。
虞峰看着面前的人,满足地笑了起来,“举手之劳,不必言谢,趁热吃吧!”
苏页咬了一口,才想起来问道:“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虞峰答得太快,怎么听都有点假。
苏页眉眼一挑,露出怀疑的目光。
虞峰挺了挺腰,拍着肚子证明,“真的,不信你看!”
苏页扫了一眼,嗯,鼓鼓的,的确不像饿着的。
以他的观察,这家伙人缘不错,也挺有威信,想来顺道给他带份饭并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苏页便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他的用餐礼仪很好,不仅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更多的还是受到了原身的影响。
如果不是苏家族人从中作妖,想来他现在已经是威风凛凛的永安侯了,何苦连饭都吃不上!
实际上,双儿的外形和男人一般无二,只是在身体的私密处长有孕纹,倘若刻意伪装一下,外人根本无从觉察。
如果不是族长逼着他嫁人,估计也不会把苏夜阑逼急了跑掉。
想到这里,苏页心里小小地打了个突。
看来,他以后得万分小心才行,不能被苏家抓回去。
要知道,这个时代宗法制度在人们心中的约束力甚至凌驾于朝廷法度之上,一个宗族的大家长对所有族人都有生杀之权。
如果真被抓回去,无论是被逼着嫁人,还是沉塘,他都没地儿说理去。
至于双儿的问题,苏页根本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对于过了二十五年“非人”生活的苏页来说,不过是能生孩子而已,总比生活不能自理好太多。
苏页愉快地接受了这样的设定。
***
农历九月,已是深秋。
夜间寒凉,虞峰却依旧赤.裸着上身。
苏页略略一想便猜到,对方唯一一件上衣如今正被他压在身下。
他拿眼扫了一圈,棚子里的人无一不是草席裹身,再无其他遮盖之物。就连他原本以为压席子的土疙瘩,实际上也是“枕头”。
即便如此,这些人根本没有半点抱怨,甚至在睡前还每天,用苏页不太熟悉的方言讨论着最近的伙食。
他的心里泛起阵阵酸意,能健健康康地活着,真的已经足够了。
苏页动了动身子,想要把身下的衣服抽出来,给汉子盖上。
虞峰察觉到他的动静,迷迷糊糊地伸出胳膊,动作熟练地把他搂到怀里。
搂紧之后,汉子还空出一只粗大的手掌,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嘴里含含浑浑地嘟囔着,“来,抱抱,抱抱暖和……”
苏页一阵愕然,手下意识地抬起来,想把虞峰推开,然而,看到他疲惫的面容,最终还是忍住了。
古代徭役有多累,即使他没亲身体验过,也从书上看到过。
抱就抱吧,抱抱暖和——苏页默默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男人的胸膛很暖,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无孔不入的晚风。
空气中充斥着汗味和土腥气,还有四面八方传来的脚臭味,苏页抽了抽鼻子,有些无语。
他伸长胳膊,从草席外面扯了把草叶放到鼻子底下,淡淡的青草气息暂时抵消了部分臭味,苏页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好受了些。
然而,被陌生人抱着,他的身体始终无法放松。
原以为这样的状态定然会失眠,没成想,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苏页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而且,睡得十分安稳。
***
第二天,苏页醒来的时候,虞峰已经去上工了。
席子旁边放着一盅竹筒汤,还有被汤暖着的黍面窝窝。
窝窝有些硬了,苏页却没矫情,用温汤泡软了一口一口咽下去。
吃完之后身上有了些力气,他便扶着棚柱慢慢地站起来,沿着墙壁练习走路。
仅仅是迈步这样简单的动作,于他而言都十分新奇。
他上辈子也走过路,却要借助各种仪器,根本没有此时来得这般……踏实。
对,就是脚踏实地的那种“踏实”。
苏页扶着棚柱,慢慢地走到外面。
秋日的阳光并不刺眼,他还是下意识地用手遮了一下。
慢慢地适应了一会儿,苏页才抬起脸看向四周。
草棚搭在一个高坡上,四下的景色尽收眼底。
土坡前面不远处有一条大河,河道很宽,水流并不湍急。
河道西边十分热闹,数不清的人站在沟渠里,一边大声小气地聊着天一边挥舞着锄头挖土。
苏页下意识地寻找虞峰的身影。
然而看了一圈,竟发现大伙都差不多黑,苏页笑笑,只得放弃。
往东边看,是一个坡度平缓的谷地,被农人开垦成了一块块大大小小的农田。
这个地方庄稼大概成熟得比较晚,此时长得正好,苏页对比着曾经看过的图片和文字,接连认出好几样。
最吸引他的还是身后那些高低起伏的小山丘,山上长着密实的树木,叶子红红黄黄,十分好看。
一阵风吹过,片片树叶从枝头飘落,好像蝴蝶翩翩起舞——就像书中描写的那样。
亲眼看到这样的景象,苏页难掩激动。
这一刻,他在心里完完全全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