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哑着声,“你欺负我了。”
“我怎么欺负你了?”
她愣一下,摇头,泪继续往上泛。
手臂从她腋下穿过去,很用力地把她抱进怀里。
“你告诉我,我怎么欺负你了?”
她只是不停摇头。
陈知遇叹口气,“……觉得委屈吗?”
还是摇头。
“对不起。”
依然摇头。
声音含含糊糊地,从怀里发出来,“……梦见你了。在领奖台上。我好喜欢你的奖杯,金灿灿的,可能能卖钱。我说陈老师,你送给我好不好……你不给,你说很重要,要留给别人。我说奖杯我不要了,证书给我好不好?你说也不行,要留给院长,院长是你老师。那我呢……你女朋友呢,什么也没有……”她哭着,打了一个嗝。
陈知遇心揪起来。
“你还有我……”
怀里的脑袋使劲地摆了几下,“你才不是我的,你要替邻居去收花椒……”
“……什么花椒?”
“……邻居收了花椒,我妈让我去买一点。我好像忘了……”说着就要推开他,“我得赶紧去买花椒……”
陈知遇使劲按着她,“明天去买。”
“不行啊……我妈会骂我的,还有我爸……也会骂我……”她一边哭,一边打嗝,上气不接下气,“……他们要把我关去阳台上,阳台上有鬼。”
她语句跳跃,支离破碎,他已经完全跟不上了。
然而她说一句,他心脏就跟着紧一分,到最后只觉得手足无措,就跟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看着心爱的姑娘在哭,却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去安慰才好。
絮絮叨叨,语不成片地说了半小时,也哭了半小时,苏南总算消停下来。
陈知遇给她脱了外衣,赛进被子里,掖好被角。
灯下一张苍白的脸,睫毛还是湿的。
他伸手捋一捋她额前的碎发,俯身在她湿漉漉又有点儿发肿的嘴唇上碰了一下。
桌上的食物已经凉了,杨梅酒的一点儿余温,被寒风吹得一点不剩。
剩下半瓶,一口气饮尽头。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冻住了。
*
风刮了一夜,隔着窗户,蒙在布里一样闷重。
有什么在振动,陈知遇醒来,循着声音找过去,在苏南衣服口袋里找到她的手机。
来电人是“辜田”。
这名字,他似乎听苏南提过。
往床上看一眼,苏南还在沉睡。
他接起电话,还没出声,就听那边火急火燎:“苏南!你总算接电话了!刘主任找你好久!让你赶紧去公司网站上填外派意向表!”
外派?
那边顿了一下,“苏南?”
陈知遇:“苏南还在睡觉,我转告她。”
迟疑的声音:“……陈知遇老师?”
“嗯。”
“你们在一起?”
“嗯。”
“苏南已经和你说了?”
说了?
说什么?
他烦躁地去摸烟,含在嘴里,还没点燃,就听那边又说,“既然说了,那我就……”顿了一瞬,声音已含着压制不住的怒气,“我是外人,又是崇大的学生,按道理我没资格讲这个话。但我真心拿苏南当朋友看,所以有几句,还是要替苏南抱不平。苏南性格这么软,肯定不会对你说重话……但是,陈老师,你作为一个男人,下回能不能负点责?你是满足了,到头来,流产遭罪的还是苏南……”
陈知遇猛一下咬住滤嘴,“你说什么?”
***
一窗的光,投在墙壁上。
苏南缓缓睁开眼,翻了个身。
陈知遇立在窗前。
窗户大敞,他却只穿了一件衬衫,指间夹着烟,被寒风吹着,似乎时刻就要灭了。
她撑着坐起身,还没出声,就见陈知遇转过身来。
背光,脸上表情有点儿看不清楚。
然而视线锐利,仿佛冰雪淬过的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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