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又挂上了一瓶小的,拿笔在单子一划,“最后一瓶了。”
苏南目测了一下流速,估计十五分钟能打完,仍旧又坐下了。
她打开了笔记本,把刚才做的ppt检查一遍,又开了一个文档。
“要做毕业论文了?”陈知遇突然出声。
她吓得震了一下,“……嗯,十一月要交开题报告。”
“准备做什么?”
“还没想好。”
“没什么想研究的问题?”
她抿了下唇。
她这人有些矛盾,听不得别人的批评,却又破罐破摔觉得,别人会批评也是理所应当。
陈知遇看她一眼,“上回我说,你对学术毫无敬畏之心,这话不对。”
她垂着眼,目光不太聚焦地落在自己手背上。
“你做事态度不错,可能就一点,确实不那么适合学术。”
“……每年毕业那么多人,也不见得都是适合学术的。”没忍住,低低说了一句。
这话,有些顶撞的意思了。
陈知遇微微一怔,瞧她一眼,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一会儿,水挂完了,护士过来给陈知遇拔了针。
苏南把笔记本装回书包里,随着一块儿走出医院——陈知遇住在家属区的公寓里,跟她走一个方向。
晚上八/九点,这条路过去正是热闹的时候。
暖黄色路灯光,烟雾缭绕,空气里一股食物的香味,葱花,豆腐,重油的辣椒……行人来来往往,一对老夫妻牵着狗擦身而过……
葱郁叶间露出夜空的一角,让灯光照亮。
走进学校,苏南口袋里手机振动起来,摸出来看了一下,抬头看向陈知遇,“……陈老师……”
陈知遇立住脚步,声音平淡,“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她见陈知遇迈开脚步向着教师公寓方向去了,赶紧接起电话。
陈知遇走出去几步,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苏南低垂着头,立在路边。
身后的书包像是什么重物压着她,让她羸弱的身体微微躬屈,细长的影子让路灯光拉得很长。
苏静一瞅见苏南,像是遇见救星,抬高嗓门:“苏南!苏南你劝劝你姐夫!都快过年了啊!哪有过年,过年还往别人家跑的……”
男人一把搡开苏静,“房子给你住了,钱给你留了!你他妈还闹!闹个鸡/巴!”
苏南怔然,窘然,紧接着思绪就像那已被践踏殆尽的雪地,无序斑驳之中,一片残余的空白。
“苏南!”苏静又扑上去,紧缠着那男人不放,“苏南!你帮忙劝劝你姐夫啊!都要过年了!”
喉咙里烧了块炭,发不出声,她恨不能失语,或者就地蒸发。
塑料袋给寒风吹得哗啦作响,前进一步,却是拉住了苏静手臂,“姐……算了吧。”
“算了?!我凭什么算了!这是他家啊,还有宁宁,宁宁是他女儿……”她忽然撑不住一般,喉咙呜咽出声,粗糙泛红的手指,却仍然死扣着男人的衣袖,“你不能走,你要是刚往那个贱人那儿去一步,我就……”她目光逡巡,落在巷口那辆虽有多年,外表仍然锃亮的轿车上,“……一头撞死在车上!”
苏南被苏静骂过冷心冷肺,在她无数次劝说她离婚时候。苏静总有千百句话还回来,好像苏南一句理智的劝告,就成了和“贱人”一个阵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