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股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溢出,从脸颊滚落而下。
我没有和杨青山说话,转身,我再次朝着悬河边走去。
我脚步已经变得蹒跚。
堪堪走到了悬河边上,我双腿彻底软了下来,砰的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天上的乌云散了。
月光再一次挥洒而下。
悬河表面变得极为安静,雾气完全消失。
皎洁的月影倒映在河面上。
我视线模糊,居然觉得那月影都像是我娘的脸。
“儿,不孝。”
“是儿不够狠辣,让赖谦这厮,居然还能找到九河县,还能找到红原县,能祸及到悬河……”
“是儿蠢笨,没有直接将窦家算计至死,让他们蛰伏多年,成了毒蛇。”
“可娘,如今儿是地相先生,总有办法,让您遮蔽天命,往生投胎。”
“断的是阴生子的命,命数断不了你是我娘。”我声音沙哑,哽咽,一边说,一边冲着悬河磕头。
可我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悬河水面依旧平静得像是一面镜子。
这会儿就连风吹的声音都消失了,一切都变得无比安静。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杨青山叹息的声音入耳。
“虽说我现在这样说,似是有一些薄情,但李阴阳,人死如灯灭。”
“活人,当行活人之事,死人,当行死人之道。”
“她,其实早就看的比你透彻。”
“你愧疚,亏欠,却何必要用你的愧疚,去枷锁了想要脱离一切的亡人?”
我回过头,再看杨青山。
我才发现,杨青山的容貌,已经脱离了很多青雉。
虽说依旧削瘦,但他的样子,居然成了二十来岁的少年!
押镇神咒完完整整的符,居然会消耗这么多的阳寿?!
这恐怕都和生术付出的代价相仿。
一时间,我却不知道怎么反驳杨青山了。
因为他这番话,完全说在了道理之上。
可要洒脱,要想清楚人死如灯灭,又何其艰难?!
过了许久许久,黑夜逐渐被白昼驱散。
我娘也再没出现。
杨青山过来搀扶我,将我拉起了身。
“师尊说,世人皆昏沉,能清醒看清一切的人,少之又少。”
“李阴阳,你的本事早已经脱俗,可你眼睛看到的还是俗世,只要你稍微往上看一眼,你会发现,这世界大不相同。”
我闭了闭眼,视线再落至杨青山脸上。
“若是上一任大长老再教授你一些道术,你必定会超过柳三元。”
“年纪轻轻,我的确佩服你,杨青山。”我沙哑道。
十几岁看透生死,岂能让人不佩服?
可这也和他的环境有关。
出生,他就在羌族的保护之下。
虽说邱天元用虚假的善,遮挡了杨青山的眼睛。
柳三元用所谓的正,蒙蔽了杨青山视线。
但杨青山的正和善,都不是作假!
他坚信自己,坚信正气和道,才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于我来说,那太难太难。
这辈子有太多我放不下的东西。
试问,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能那么洒脱?!
我看杨青山的目光更深邃了。
也只有借此,我才能稍微驱散一些我娘决绝远离的伤痛。
杨青山却笑了笑,说道:“柳家的道术,我已经学全了。”
“上一任大长老,我的确想见,李阴阳,你很顽固,想要你这样顽固的人敬佩,我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样的柳家道士。”
“看来,的确有一些问题。”
说着,杨青山便低下了头,似是在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