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姐姐跟千儿来了?”秋曳澜此刻的心情,论单纯的悲伤肯定不如阮清岩跟阮慈衣,但论复杂程度却肯定无人能及——那个到死都没有真正说过一句话的老人,即使苟延残喘于病榻上,但活着就是一种庇护……前世今生她都享受过这样的呵护,前世今生她都没能报答一二这样的呵护……
前世她无数次想要大哭一场发泄,然而潮水般的尸潮,艰辛苦涩的挣扎……等到有功夫哭时,心肠早已被磨砺成铁石。
这样近乎本能的自制,甚至传承到了今生。
泪落纷纷,却感觉不到悲伤的流去,反而愈觉苍凉。
她跟秋波、秋千寒暄着,可说的是什么,心里却茫然一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秋千惊叫了一声,秋曳澜慢半拍的循声扭头,就见阮慈衣捏着帕子,脸色煞白的倒在冬染怀里!
“大小姐似乎悲痛过度晕过去了!”冬染的脸色也不好看,“怎么办?”
“快扶表姐去屋子里躺一会,调碗蜂蜜水!”秋曳澜深吸了口气,吩咐道。
冬染应了一声,喊了两个婆子进来,帮阮慈衣的丫鬟素心扶她去躺一躺,又叮嘱秋曳澜:“郡主千万保重!”
“我理会得。”秋曳澜惨笑了一下,“你去看着表姐吧。”
冬染踌躇了下,却道:“一会秋染会过去的。”
对此众人心里也有数——虽然从血缘来说,阮清岩应该更重视阮慈衣,但许是先跟秋曳澜认识、秋曳澜又是妹妹的缘故,阮清岩至今在照顾上面,都以秋曳澜优先。作为阮清岩的心腹,冬染当然也更关心秋曳澜。
此刻自然没人不识趣的说什么阮家下人竟对阮大小姐不如对秋曳澜亲近。
略略冷场之后,秋波重新说起劝人的话,秋千在旁给她姐姐帮着腔,姐妹两个讲的固然是老生常谈劝人节哀的那一套,但娓娓说来也能分一分心思——正这时候,外头传来踢踏的脚步声,跟着帘子一掀,方子俊探头进来一扫,也不行礼也不问安,大喇喇的问:“我嫡母呢?”
秋曳澜本就不喜欢他,此刻见他无礼心头越发厌恶,只顾擦着泪不理睬。
秋波跟秋千并不认识方子俊,这会也不知道他问的是谁,自然不能回答。倒是冬染略略直身,对他道:“方小公子,你嫡母回家去换衣裳了。”
“噢。”方子俊得到回答,似乎也不想跟秋曳澜多待,一甩帘子就又跑远了。
等他走后,冬染才解释:“府里人手少,婢子刚才过来时,看到姑爷正跟凌小侯爷一起操持着前头之事,无暇管到方小公子。毕竟方小公子年纪小,若叫他知道嫡母悲痛至于晕倒,恐怕心里不安,所以不如说大小姐回家去了。”
秋曳澜现在心思根本不在这些事上,随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打发了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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