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大明”和“朱”字大旗乃是秦王朱存枢的名号,用的都是亲王制式,懂行的人一看就是与众不同。可张献忠却看不出其中门道,只当是寻常官军使用的寻常之物,却对“姬”字和“戚”字两面旗帜产生了兴趣。
然而他并不认字,只好问身边的孙可望:“这两个什么字?”
孙可望如实回答,又补充道:“大概是领军的将领的旗号吧,不知是姓姬?还是姓戚?”
张献忠点点头,扯着嗓子喊道:“哪位是姬将军?哪位又是戚将军?”
这一仗虽然是以少克多,打得却是十分轻松,姬庆文尚有闲暇东张西望,也看见了张献忠的行动、听清了张献忠的问话,便高声回答道:“张献忠,还认得我吗?”
张献忠注目望去,大喝一声:“原来是你!当年在山西碛口,老子就因为你吃了亏、送了命,没想到冤家路窄,今日又在这里相逢,看老子不跟你杀个你死我活!”
说着说着,张献忠又丧失了理智,纵马就要冲入战阵之内。
还是孙可望将张献忠拦住,劝解道:“八大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看来姓姬这小子天生是大王的仇家,这笔账,我们将来有的是时候好好算算!”
姬庆文这边也没闲着,伸手拍了拍身前两个兵士的肩膀,令他们这就收回手中倭刀,重新举起火枪,就要向张献忠射击。
孙可望见了,忙道:“大王,官军火枪厉害得很,我们还是快走吧!”
张献忠虽然粗鲁狂躁,性情却是极为狡猾,做不出那种莽撞送死的行为,听孙可望讲得颇有几分道理,只得带着几分怨恨,拨转马头悻悻而退。
等姬庆文这边两个火枪手装好火药、子弹准备瞄准射击之时,张献忠已带着残存的亲信骑兵,在一片扬起的黄土尘埃的掩护之下,跑到西北不知何处去了。
姬庆文见自己这一场大战,既没有抓住高迎祥、李自成,又跑了张献忠、孙可望,顿时觉得了无意思,拍拍身边的陈文昭道:“陈将军,首恶元凶都跑了,再多杀也没有什么意思。你试试能不能叫眼前这些民军投降吧?”
陈文昭也觉多杀无益,便对左右两个嗓门最大的团练兵士吩咐了两句,那两个兵士便放开嗓门大声吼道:
“大人恩德,有意宽恕,放下武器,饶尔不死!”
“大人恩德,有意宽恕,放下武器,饶尔不死!”
这几句极简单的话喊了不过三五遍,便将民军最后一点锐气喊得烟消云散,他们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那些勉强可以称作“兵器”的农具,呆呆站在原地,似乎刚才所做的事情,同现在的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姬庆文抬眼望去,见三千民军步卒,已在自己手下两百团练兵士和秦王朱存枢麾下一千王府护卫的斩杀之下,只剩下一千两三百人而已,其余一千七八百人死的死、伤的伤,都倒在地上,用犹自发热的新鲜血液灌溉着干枯龟裂的黄土地。
姬庆文是头回见识这样大规模的厮杀,眼前断裂的肢体、鼻孔中弥漫的血腥、耳中响起的哀嚎,无不剧烈地冲击着他那略显敏感的神经,让他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剧烈的、想要呕吐的冲动。
而今日这一场为时不过一个多时辰的战斗,对姬庆文招募的这两百名乡勇团练而言,比起之前近百天的训练,显得更加重要。他们双手沾染上了鲜血,从此再不是为了一年一百两银子的军饷的平民百姓,而成了真正懂得厮杀是怎么一回事的战士。
领军带队的陈文昭也是许久没有闻到沙场之上这呛人的血腥气味了,长舒了一口气,问姬庆文道:“大人,我们已经赢了,应当如何善后,还请大人示下……”
这种事情,姬庆文怎么会懂,随意地摆摆手道:“该怎么做,就请陈将军怎么做好了。”
他又吩咐李元胤道:“陈文昭将军指挥作战甚是辛苦,李指挥也去帮帮他好了。”
于是陈、李二人互相配合,将投降的民军解除武装、集中在一起,派专人进行看管,又派人将敌我双方的伤亡情况进行了清点——此役姬庆文所部团练只有五人身负轻伤,无一人阵亡;秦王府护卫阵亡六十二人,受轻重伤者有两三百人;而民军被杀死八百余人,被俘两千两百余人,俘虏之中受伤的也有一千四百余人……
仅从战果而言,可谓是完胜了……
然而面对这样大胜的局面,姬庆文却提不起半点兴趣,意兴阑珊地问道:“这么许多俘虏——还有受伤的——应当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