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鸿儒在宫殿中用低沉而又不耐烦的口气说道:“秀英,你好好说话!朕办登极大典是为了鼓舞士气,让弟子们拼命作战。朕的这番苦心你就不能好好体会么?”
不知不觉之间,徐鸿儒已将自称从“老朽”改为“本尊”,终于到现在改成了皇帝专用的“朕”字了。
周秀英听了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道:“是女儿不孝,没法体会爹爹的一片苦心。不过外头姬庆文火枪的威力,爹爹想必是好好体会过的。不知道爹爹登极做了皇帝之后,是不是就能抵挡住火枪的子弹了呢?”
周秀英在徐鸿儒身边长大,从来没有顶撞过他这位“教主爹爹”,今日忽然对徐鸿儒冷嘲热讽起来,让他颇感意外,骂道:“秀英,你……你……你就是这样对朕说话的吗?”
说罢,徐鸿儒便猛烈地咳嗽起来。
周秀英毕竟是个孝顺的女儿,听见这样的咳嗽声,心里又油然而生一丝愧疚,定了定心神,说道:“爹爹,是我说话没有注意。可现在确实是到了千钧一发之时,不能再耽搁了啊!”
只听宫殿之中徐鸿儒沉沉叹了口气,说道:“唉!怕也只能如此了。看来仪式只能从简了……这样,秀英,你领着外头的弟子们,朝我磕个头,就算是办过登极大典了……”说罢,徐鸿儒又叹了口气。
这也算自从困守温州孤城之后,徐鸿儒难得的妥协了。
周秀英无奈之下,便也只能招呼起还在“行宫”院内的白莲教弟子们,跪拜在地,朝着徐鸿儒所在的“宫殿”之内磕了几个头,山呼道:“万岁!”
而他们身旁,则是这几天里,从温州城内搜刮出来的灯笼、挽帐、旗帜等用作“登极大典”的官僚主义物品。
待众人行礼已毕,忽听紧闭的“宫殿”大门缓缓打开,久不见人的徐鸿儒终于从昏暗的屋子里走了出来,笑盈盈对众人说道:“好,好……诸位爱卿平身,朕各有封赏……”
周秀英抬头一看徐鸿儒,心中吓得一紧——只见徐鸿儒原本就是个古稀老人,可这两天却又老了不少,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个马上就要躺进棺材的枯骨,又仿佛是个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偏偏这副枯骨、这具僵尸还胡乱套了件黄色的龙袍。这龙袍也不是好好的龙袍,却是从温州城的戏班子里弄来的一套戏服,穿在徐鸿儒这么个干瘪老头子身上,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周秀英见了,忍不住问道:“爹爹,你没事吧?”
徐鸿儒端着架子点头道:“没事,朕龙体安康得很。秀英,你进来一趟,我有话同你讲。”
周秀英以为是徐鸿儒有关于如何突围的要紧话同她说,便赶忙从地上站了起来,跟着已经转身离开的徐鸿儒进屋而去。
屋子显然是好几天没有通风了,滞塞的空气中充满了腐朽的气味。
闻到了这样的气味,周秀英忽然明白了方才徐鸿儒那几声咳嗽的由来,就连自己的嗓子也不舒服起来,忍不住轻咳了两声,迅速将话题引入正题:“爹爹。现在城南、城北都有官军大举进攻,不过弟子们都还顶得住。就是姬公子率军从城西突袭过来,已然杀到了我们的鼻子底下。不过姬公子似乎杀性不足,爹爹努力一把,或许能冲杀出去……”
却不料徐鸿儒对城内的战况没有半点兴趣,缓缓踱到屋内摆着的一张龙床边坐了下来,说道:“秀英,这都是些小事,你先过来,我有紧要事找你商量。”说着,便拍了拍这张所谓的“龙床”。
现在还能有什么事情,能比城内、城外攻击甚急的敌军更加重要的。
周秀英也好奇起来,缓缓走到徐鸿儒近前,在床边坐下,说道:“爹爹,你有什么要紧事,就尽管吩咐吧。”
徐鸿儒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道:“秀英啊,你看爹爹已然登极做了皇帝,可门外朝廷的鹰犬已经杀上门来,我这皇帝恐怕是做不久了。”
周秀英没想到徐鸿儒脑子倒还清楚,便忙鼓励道:“爹爹不要气馁,眼下虽然困难一些,却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爹爹振作精神,未必就一定闯不出去。方才进来的时候,我都看过了,姬公子兵马虽然精锐,可数量不足,全都集中在正门那里。只要我们发一支奇兵,砸毁院墙,再从城西的城墙缺口那里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