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徐光启现在可是内阁大学士,虽然排在首辅周延儒和次辅温体仁之后,却也是响当当的朝廷第三号人物,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左右朝政。
好像这样位极人臣的大人物,这些商人就算是踏破了门槛,都未必能见一见相府的管家。可现在呢?姬庆文不但要同徐阁老会面了,而且竟是徐阁老深夜亲自前来求见的。这样的面子,是花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的。
却听姬庆文拱手向众人道歉道:“诸位,诸位。今日有贵客来访,恐怕不能同诸位尽欢了,得罪之处,日后在下定当回报。”
商人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表现出了令人感动的理解和和善,纷纷表示:“姬爵爷有国事在身,我等日后再来叨扰不迟。”
说罢,便三五成群、窃窃私语地迅速从云来客栈离开了,只留下满堂的杯盘狼藉。
姬庆文见状,随手赏了客栈小二几两散碎银子,便要他们赶紧将这里收拾干净,他自己则带着李岩、李元胤两人,亲自迎出门去。
只见云来客栈门外果然停了一顶并不起眼的四人小轿子,四个轿夫正蹲在地上休息抽旱烟,轿前则站了个五十来岁的老管家。。
小多子抬手指了指,在姬庆文耳边低语道:“少爷,徐阁老好像就在这里面。少爷要么过去问问轿子前头那个”
小多子似乎并不肯定,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徐光启虽然平易近人,但毕竟是宰相之尊,该有的架子还是应该有的,行为动向又岂是一个小厮能够打探得到的?
姬庆文徐光启关系密切,之前几次进京都曾经拜访过徐光启的府邸,对府里的管家、轿夫都有数面之缘。
他上前几步,见这些人都是熟脸,便笑着对前头的老管家说道:“哟,晚辈真是太失礼了,进京之后没有拜访徐阁老,反倒让徐阁老过来拜访我,真是罪过罪过。”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掏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管家。
徐光启为官算是清正的,治家也还算严格,却也没有到当年海刚峰(海瑞)那么滴水不进。
因此这老管家见姬庆文是熟人,他递上来的银子也不是什么烫手的山芋,便笑着接过银票,作了个揖说道:“姬大人眼看就要封爵了,小的先给大人道喜了。我家相爷就在轿子里头,就是这里人多眼杂,不能在这里下轿,还请姬爵爷安排一下,我等把轿子抬到后院去。”
“那是自然。”姬庆文说罢,便让小多子下去安排去了,自己则陪着轿子慢慢绕到后院去了。
有多九公在旁边指导,小多子办事也还算妥帖,不一刻便让客栈里头所有闲杂人等全都待在各自的屋里,不能高声喧哗,更不能擅自出门,以免惊扰到了徐光启这位位极人臣的老相爷。
徐府老管家见后院也还算清净齐整,便走到轿子前头,低语道:“老爷,这里没有闲人,可以下轿了。”
不知轿子里的轿子里说了句什么话,那几个轿夫便压低了轿杆,掀开轿帘,让徐光启从容走出。
只见徐光启年纪虽大,面色却极红润,显得精神矍铄,见姬庆文拱手迎候,便上前几步,道:“姬老弟何必如何恭敬?眼看老弟就要封爵了,老朽是特意过来道贺的!”
按照国际标准算法,徐光启今年已经六十八岁了;按照中国传统算法,就正好是七十岁的古稀老人。而姬庆文今年才不过二十五岁,比徐光启的孙子年纪还要轻一些。
可以徐光启这样的资历、地位、年龄,竟一口一个地称呼姬庆文为“老弟”,引为忘年之交,这让姬庆文这个后世穿越过来的人都非常感动,赶紧作揖道:“徐阁老这是什么话?我也不过是侥幸而已,现在朝野内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弄明白,还要请阁老指教呢!”
徐光启的表情顿时凝固起来,轻咳了两声,说道:“老夫正是为此事而来的,我们不如屋进里谈吧。”
姬庆文不敢违拗,便叫小多子将自己的卧房再收拾一遍,又在屋子里摆了十几支蜡烛,将屋内照得敞亮仿佛白昼,这才将徐光启迎进了房门,又命旁人不得偷听,这才返回屋中,亲手给徐光启沏好了茶,说道:“这店家的茶叶低劣得很,委屈徐阁老了。”
徐光启啜了一口茶水,笑道:“我到此处来,原也不是为了喝姬老弟两口茶的。姬老弟,眼下京城里风云突变,我正有几句话要同姬老弟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