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姬庆文还有几分怀疑,可现在想来,他们说话竟没有半字虚言,他们几个或许真的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皇帝的决策。
想到这里,姬庆文不仅有些后悔——
要知道古往今来,当官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便是“朝中有人好做官”;而做生意赚钱又同当官相似,朝廷中枢里认识几个说得上话、派得上用的人,可比手上多几万两银子可重要多了——而且这三人还是宗室王府中的人物,只要大明朝朱家皇帝不倒台,那就轮不到王府的人倒霉,是最值得结交的了。
——可偏偏自己到现在,连这几人的姓名都还没弄清楚!
姬庆文越想脸色越是凝重,李岩在一旁见了,还当是他科考不利因而有些心神不宁,便说道:“姬兄天资聪颖、见识广博,比起那些腐儒不知强到哪里去了,一次会考失利算得上什么?今后有的是姬兄飞黄腾达的时候。好了,好歹会试已过,一块石头总算落地。来,今日由我请客,我们出去吃喝一番。”
说着,李岩便拉起姬庆文的手,就往门外走去。
两人选了京城里一家有名的饭馆,大快朵颐了一番,一直吃到华灯初上,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连升客栈。
接下来的几天,姬庆文是一身的轻松,而李岩却又不安紧张起来。
姬庆文之所以轻松,那是他确定自己交了一份白卷上去,心里有数是绝对不会考中的;而李岩虽然觉得自己三道考题、三篇文章做得花团锦簇、辞藻流畅,却担心是否对了阅卷考官的脾气,会取在会试的第几名。
就这样,一直等了十天时间,终于到了会试发榜的时候。
那天李岩不等太阳升起,便起床穿着梳洗整齐,一个人往发榜的贡院而去查阅名次。
可他去了整整一个上午,直到午时才回到客栈房内,脸色却是乌黑铁青,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屋内的姬庆文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关切地问道:“李兄怎么了?你不是去看榜去了吗?怎么现在回来,脸色这样难看,就好像落榜了似的?”
李岩抬眼看了一眼姬庆文,自失地一笑,却不说话,缓缓坐在屋内一张椅子上,到了碗凉水,“咕咚咕咚”牛饮而下,终于长叹了口气,说道:“我自诩有才华不逊色于天下英才,原以为这场功名唾手可得,却不料也有名落孙山的一天……”
姬庆文惊叫道:“这怎么可能?要么是考官瞎了眼?李兄这么好的才华文章,居然也会考不中?”
李岩脸上阴晴不定,说道:“今科考官还算公道。我看取在第一名会员的,就是那个刘若宰。他虽然轻浮一些,不过还是有真才实学的。可……可……可我的文章,即便不比他强,也绝不会比他差。即便没有考中前几名,再次也不会落榜啊……”
姬庆文在穿越之前,读过几篇《孔乙己》、《范进中举》之类的文章,知道科举考试对古代读书人意味着什么,生怕这场考试失败,会将一个年轻有为、才华卓著的李岩给弄傻了、吓痴了。
于是姬庆文赶紧安慰道:“李兄的学问才华,我是知道的。今年不中,三年之后必然高中。不是前朝的张居正老相公,他不也是第一次会试不中,第二次才考中的吗?说不定是李兄前几日在客栈里议论诗词文章,气势太盛,被哪个主考官看见了,故意不取,有意磋磨一下李兄的意志,这也是有可能的。”
听了姬庆文这样一番话,李岩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
姬庆文见了,赶紧又宽慰了两句,便开门叫客栈跑堂的捡店里好吃好喝的,尽管送到房间里来,陪着李岩一边吃菜喝酒,一边说话聊天,一直坐到了夜里。
一张红榜颁布下来,便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而能从科举这根独木桥上走过去的,毕竟还在少数——毕竟是欢喜之人少,忧愁之人多。
就拿这连升客栈而言,今日红榜一发,客栈立即冷清了不少——只因那些未能考中的举人,不愿再住在这客栈里头花冤枉钱,还未入夜便纷纷结清房款欠债,卷铺盖走人——原本热闹异常的连升客栈,顿时变得冷清不少。
姬庆文唯恐李岩再受这冷清气氛的感染,便不让他出门,而又叫跑堂送菜上来,同他天南海北地聊天直到两人都已筋疲力尽,这才各自睡下。
然而姬庆文眼睛刚闭上,便传来敲门之声,又听有人在门外问道:“姬庆文在不在?姬庆文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