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程乃轩已经瞠目结舌了。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汪孚林,低声问道:“叶县尊这是吃炸雷了?怎么感觉他和你当初和人顶牛时差不多。”
那还用说?叶大炮别的本事也许寻常,可放大炮的本事却是一流的。汪孚林心里这么想,置身事外看好戏的兴致就更浓了。
在众人背后的义店里,小北在里屋隔着门缝观察着外间这动静,对比叶钧耀这面对上官据理力争的气势,再想想胡松奇那些令人齿冷的行径,她再一次深深觉得,自己这些年栖身叶家是多么的幸运。而何心隐还是第一次见叶钧耀,对于小小一个县令竟敢力抗分巡道,气势分毫不落下风,汪孚林所言小北呆在叶家远比归宗能过得很好,他不知不觉也竟有几分认同。
王汝正没想到叶钧耀竟是揪着自己是分巡道而不是分守道这一点说事,这可谓是直接戳到了他的伤疤。一时间,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竟是大声咆哮道:“大胆,你大胆!本司要弹劾你目无上官,渎职包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叶钧耀今天是真豁出去了,打定主意今天要不能把这个该死的按察副使给顶回去,他就丢乌纱帽回老家!看到四周围已经有看热闹的百姓围拢过来,他竟是振臂一呼道,“歙县的父老乡亲们,大家全都来评评理!这位是徽宁池太道王观察,他如今声称要弹劾本县目无上官,渎职包庇,本县在这倒要问他,本县渎的是哪门子职,包的是哪门子庇?证据何在?”
汪孚林笑看着里三层外三层围拢上来的百姓发出了一阵骚动,也不知道多少人声援叶大县尊,他便啧啧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得民心和不得民心的差别。这还是王汝正的另一层真面目尚未被撕开。倘若被人知道,就是他当初抄了胡宗宪的家,只怕今天他能不能囫囵回去都不知道。”
程乃轩幸灾乐祸地耸了耸肩,回头望了一眼义店,见那些粮商显然是打算缩头乌龟当到底,他方才没好气地说:“话说你硬是让我把这些家伙请过来,难不成就是让他们躲那儿瞧热闹的?这些家伙最不是东西,唯利是图,如果看到咱们落难,一定会一块恶狠狠扑上来!”
“就因为他们唯利是图,所以才要在他们全都在的时候,展示一下最强大的实力。谁都知道叶县尊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他力抗这位王观察,想必在里头这些粮商意料之中,恐怕人家还巴不得叶县尊惹恼上官后丢了官职。但是……”
汪孚林瞧见王汝正在围观百姓七嘴八舌的声援叶县尊浪潮中,就犹如一叶孤舟东倒西歪,声嘶力竭的声音全都被压了下去,而叶钧耀每次开口,全都能得到无数叫好,他便笑了笑说:“仅仅是叶县尊,当然不够,可再加上这些百姓,就能拖住这位王观察很久。咱们两个小生员总算不用率先出马,去扛一个少说也有四品的分巡道。毕竟,有句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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