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院子,他就看到精赤上身的沈应奎正提着一桶井水从头往下浇了下去。尽管如今是四月天了,可井水冰凉刺骨,那身上顿时蒸腾出几分热气。
“沈兄果然好体魄!”
“咦?”沈应奎转过身来见是汪孚林,连忙丢下手中木桶,就这么迎了上前,“汪贤弟找我?”
“沈兄还是换了衣裳再来说话吧。”汪孚林见沈应奎如此不拘小节,顿时笑吟吟地说,“真是羡慕你这好身体,不像我前次大冷天里在西湖里喝了几口凉水,就被人逼着喝姜汤在床上捂了两天。”
“哈哈,倒是我疏忽忘了!”虽说沈应奎有些好奇汪孚林大冷天竟然会去下西湖,可眼下自己这样光着身子却是不恭敬,他立刻告罪一声回了房去。
他这一走,汪孚林环视这座院子,就只见和他们住的客院几乎没有什么太大差别,院子里不见有下人,显得寂静而空旷。不一会儿,身着儒衫装束一新的沈应奎就大步出来,刚刚还用井水冲过的头发上,此时此刻也戴上了如意巾。可其他书生穿上身显得文绉绉的行头,沈应奎硬是穿出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英武来。汪孚林端详着人不觉莞尔,随即就说道:“昨日相借沈兄两千银子,今日来见,本是为了商讨这还钱的问题。”
“这急什么!”沈应奎半点不在意地摇头说道,“你若是不凑手,以后再还就行了!”
这人真豪爽!
如果是邵芳,坑了也就坑了,可坑沈应奎的话,汪孚林就觉得过分了。他想了想,当下笑道:“那这样,听说丹阳全鱼宴是有名的,一块去品尝如何?”
沈应奎这才露出了喜色,二话不说点点头道:“也好,不过我也算是丹阳半个地主,我做东,汪贤弟你可别和我客气!对了,吕公子那……”
不等沈应奎说要相邀吕光午,汪孚林就立刻轻咳一声道:“其实吕叔叔昨晚刚收了牛四爷为徒,在画舫教了他整整一晚,一宿未眠,这时候肯定正在房中休息,回头再邀他就是。”
沈应奎这才刚知道吕光午竟然在丹阳收徒,一时间啧啧称羡,仿佛很遗憾为何不是自己这么好运。一直到了丹阳城中一座以江鲜出名的酒楼,他还在那纠结,直到汪孚林一口答应回头帮忙说和,他才没了懊恼之色。
这全鱼宴自然不止是十道八道江鱼这么简单,却是看人头给分量,正好能让人吃得畅快,却又不至于过饱。从红烧鮰鱼、刀鱼面再到秧草鳜鱼、糟熘鱼片……七八道菜吃得唇齿留香,汪孚林顿时有些遗憾这次被邵芳挟持上路,来不及带上辣椒,否则还能来一道香辣鱼块过过嘴瘾。
两人一来一去,很快就混熟了,沈应奎自然而然就问起汪孚林刚刚说的下西湖,当听说陈老爷设下鸿门宴,又让名妓色诱,汪孚林竟然扑通一声跳下水,然后栽赃了那个柳如钰推他下水,他差点为之喷饭,却是拍着桌子说:“好,汪贤弟你真对我脾胃!我对青楼女子其实不能说瞧不起,如昨晚乔姑娘那样的,那真的叫人竖大拇指,可有些矫揉造作的实在让人生厌,你说的这种一面苦苦哀求一面还下手暗算的,有那下场真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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